儘管霍景雲反對納妾,宋令儀還是有條不紊的張羅起來。
她命人收拾出兩處院子,又特意叫錦心去了一趟碧雲居,問老夫人是否需要將向若雪抬做姨娘。
如果向若雪要當姨娘,她也能做個順手人情,叫向若雪當霍景雲的第一個姨娘。
據說向若雪聽到這個消息後砸了整套的茶盞。
宋令儀聽到這消息時正在理賬,聞言吩咐:“既然表小姐不喜歡用茶盞,暫時就彆給她送新的。
如今府裡大部分的銀錢都抽調出去做生意,我也沒有嫁妝補貼,實在經不起她那樣浪費。”
錦心偷笑:“是,奴婢這就吩咐下去。”
既然已經跟霍老夫人吵起來了,宋令儀便順勢斷了宋家商鋪給侯府的所有供給,之前從未結算的賬目,也都全部結清。
至此,侯府賬上僅剩四千餘兩銀子。
四千餘兩在尋常人家是很大一筆錢,但是於侯府而言,實在不值一提。
過年的東西尚未采購齊全,宋令儀看了庫房的存貨,根據各處管事遞上來的單子,刪刪減減擬定了采購單,一下支出二千二百餘兩。
除此之外,除夕要給下人發雙倍月錢,要給打賞,要給拜年的晚輩準備壓歲錢。
霍老夫人愛出風頭,要搭戲台請百姓看戲,要搭燈台設燈謎與民同樂,要給城中養濟院和育嬰堂送吃食衣物,這許多開銷,賬房的兩千兩估計撐不過正月。
更彆提宮中惠妃娘娘那裡開年還得送一筆孝敬過去。
侯府賬房眼看著就要重現幾年前的窘迫情況了。
宋令儀盤賬的時候並未瞞著錦月,就是想要透過錦月的嘴將消息漏出去,最好能順勢丟了管家爛攤子。
卻沒想賬目情況比宋令儀想象中更早曝光。
當天傍晚,霍老夫人要從賬上支三千兩銀子給惠妃娘娘準備新年賀禮,但賬房隻剩兩千兩銀子,這筆錢自然是拿不出來的。
聽聞府裡沒錢,霍老夫人當即找了宋令儀去問話。
白日裡被宋令儀頂撞,傍晚支錢時又碰了釘子,霍老夫人已經憋了一肚子火,見宋令儀過來,頓時氣得拍桌子。
“堂堂侯府連三千兩銀子銀子都支不出來,這就是你管的家?”
宋令儀神情淡淡行了個禮,說話語氣不疾不徐:“老夫人,侯府是我管家,但一應支出皆有據可查。”
她朝身後看一眼,錦月捧著賬冊遞給霍老夫人身邊的崔嬤嬤。
“老夫人,這是侯府今年彙總賬目,詳細賬目我已吩咐人去取,最多兩刻鐘便能送來。”
宋令儀交上來的是今年的賬冊,首頁第一項便是賬房餘額:三十四萬四千六百九十八兩零八十八個銅板。
這是去年盤賬時賬房的盈餘,霍老夫人是知道的,這也是她如此生氣的原因。
年初三十四萬餘兩,年底三千兩都不到,任誰來看都有問題。
她瞪了宋令儀一眼,仔細看後麵的內容。
隻要賬目有一絲錯漏,她定叫宋令儀百倍千倍的補上!
賬冊按月統計,每月房屋修繕,宗祠維護,廚房采買,車馬牲口消耗,各院月錢,衣裳首飾胭脂份例,人情開支等類目分門彆類寫清消耗幾和,月底核算賬房餘額,一目了然。
霍老夫人是管過家的,看了兩個月的賬目便知道宋令儀管家有一套,這上麵每一項開銷,都比她估算的要低。
她緊皺的眉頭微微鬆開,繼續往往後看。
三月,給惠妃娘娘送了兩萬兩。
四月,給六皇子送了兩萬兩,霍景雲支出十八萬兩投入宋家出海的船隻。
十月,惠妃娘娘那裡又是兩萬兩。
這裡便去了二十四萬兩,再加上每月大約三千兩的日常開銷,到十一月底時,賬麵盈餘七萬多兩。
十二月的賬目並未彙總,後麵再沒有內容。
霍老夫人問“上月底賬麵還有七萬餘兩,這個月是給宮裡送了錢還是景雲又支了錢?”
宋令儀娓娓道來:“臘月走禮花費四千餘兩,過年采購三千餘兩,幾處的寺廟點燈供奉一千五百兩,結外頭的欠賬五萬二千四百六十兩……”
霍老夫人打斷她的話:“侯府什麼時候欠這麼多錢?”
不等宋令儀發話,錦心捧著賬冊上前:“老夫人,這是欠債明細。”
崔嬤嬤接過厚厚一摞賬冊,每一本封麵都有標明來源,杏花樓,珍寶閣,錦繡莊,忘憂酒廬。
隨手掀開一本,第一筆賬竟是前年三月消費。
霍老夫人詫異:“前年三月的賬單,怎麼今年才來結賬?”
“因為這些鋪子都是宋家名下。”
一句話便叫霍老夫人懂了,以前宋家願意承擔這些開銷,但現在宋家不願意了。
“這、這……”
霍老夫人也不好擺明了說不願給這筆錢,結巴幾下,她終於找到由頭:“明知外麵有這麼多欠債,你就該提早做安排,將開支預留出來。”
“如今賬房連三千兩都支不出來,像什麼樣子?”
宋令儀屈膝致歉:“老夫人教訓得是,都是我管家不當,為侯府計,我願交出管家權。”
霍老夫人聞言冷哼一聲。
宋令儀這是故意拿喬呢,還真以為侯府離了她就不轉了?
賬房確實沒錢了,但這又不是三年前!
家裡可有兩艘大船在海上飄著,最遲明年五月就會回來。
到時候,侯府最少能收回四十萬兩!
她正愁找不到機會將管家權拿回來,宋令儀竟然自投羅網。
嗬,沒了嫁妝,再沒了管家權,她倒要看看宋令儀還怎麼囂張得起來!
“你既不想管家,那我就辛苦一陣吧。”
宋令儀看著霍老夫人難以掩藏的笑意,大概猜到她的想法。
不過她高興得太早了。
因為,霍家的商船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