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的到來毫無預兆。
六月早晨的太陽格外毒辣，才早上七點半，柏油馬路就已經開始蒸騰出熱浪。
王陸擠在滿員的公交車裡，汗濕的廉價短袖死死黏在後背上，由於是早高峰，車上混著各種不一樣的味道，夾雜著周圍人的體味，熏得他直皺眉頭。
王陸費力地抓著吊環，突然感覺胳膊肘碰到了什麼軟綿綿的東西。
轉頭就看見一個穿著豔紫色碎花裙的大媽正惡狠狠地瞪著他，棕紅色的卷發因為出汗而緊貼在額頭上。
“年輕人不長眼啊？“大媽尖著嗓子嚷道，“弄壞了我的衣服，你賠得起嗎？”
王陸把到嘴的臟話咽了回去。
這老太婆胳膊比他大腿還粗，挎著的菜籃裡露出半截帶泥的芹菜，明顯是去早市搶完特價菜。
她足有兩百斤的體型，肥碩的屁股把旁邊穿校服的小姑娘都快擠到投幣箱上了。
最可氣的是她脖子上晃悠的老年卡——明明能錯峰出行，偏要趕在上班點和年輕人搶空間。
他隻能在心裡暗罵，這老太明明用著免費的老年卡，偏要趕在早高峰和上班族擠公交。畢竟吵起架來，這老太婆一撒潑賴著自己，就有苦說不清了。
下車時，再走一會就到公司了，熱浪撲麵而來，讓他感覺呼吸都帶著灼燒感。
前方一公裡外，玻璃幕牆組成的商務區在烈日下閃著刺眼的白光。
此刻這條街上，都是去上班的人。
王陸的公司在商務區內，早上上班的人潮，都堪比大型運動會了。
街上的女孩們穿著清涼，超短褲下晃動的白腿白得刺眼，有的超短褲短得幾乎看見臀線，吊帶衫的肩帶鬆鬆垮垮地掛在肩膀上，胸口的布料隨著步伐微微起伏。
紅綠燈前人群越聚越多，王陸聞到混雜的香水味、汗酸味和防曬霜的油膩味。
作為母胎單身二十多年的專業選手，王陸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著那些晃動的曲線，喉嚨發乾。
這時，一個染著紫發的女孩突然轉過頭，塗著口紅的嘴唇抿成一條線，眼神裡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嘴裡似乎低聲罵了句什麼。
看口型，似乎是“臭屌絲”三個字。
“靠，這些穿著時尚的女人真是雙標。”王陸在心裡罵道，“又怕有錢人看不到，又嫌棄窮人看到。”
王陸，今年25歲，大學畢業三年，工資一分沒漲，還是4000塊。
這點錢剛夠他在城中村租個十平米的單間，每天吃十五塊的豬腳飯，月底還得靠泡麵撐過去。
辦公室裡新來的實習生是05後，張口閉口叫他“老王”。
上周團建時，幾個大齡女同事笑嘻嘻地問他“什麼時候結婚”，他隻能乾笑兩聲，沒想到自己這個歲數便到了被催婚的年紀。
不過他一沒存款，工資也就每個月4000多一點，指望自己每月定時交房租已經是最大的奢求了。
這是，他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主管在群裡所有人：“今天9點開會，彆遲到。”看了看表，現在已經45分了，看來早飯隻能在路上吃了。
他麻木地回複“收到”，心裡罵了句臟話。反正像他這樣的人，注定要在格子間裡腐爛到退休——如果這個世界還能撐到那時候的話。
耳機裡播放著晨間新聞，手裡拿著路邊小店剛買的豆漿和包子。
街道上行人匆匆，一切都和往常沒什麼兩樣。
直到那個聲音突然在所有人腦海中炸響。
“末日倒計時開始，三——“
王陸猛地停下腳步，豆漿從吸管裡噴了出來，濺在他的衣服上。
周圍的行人也全都僵住了，麵麵相覷。
有人摘下耳機，有人四處張望，所有人都聽到了那個無法解釋的聲音。
“二——“
“什麼情況？“王陸旁邊一個穿西裝的男人驚恐地問道，他的領帶歪斜著，額頭滲出冷汗。
“一——“
最後一個數字落下時，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王陸感到一陣眩暈，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天空瞬間暗了下來，烏雲密布，遠處傳來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然後，尖叫聲劃破了短暫的寂靜。
王陸轉頭看向聲音來源，隻見十字路口處，一個巨大的黑影從地底鑽出。那東西有三米多高，渾身覆蓋著黑色鱗片，長著六條腿和一條蠍子般的尾巴。它的頭部沒有眼睛，隻有一張布滿鋸齒狀牙齒的血盆大口。
“妖怪！“有人尖叫著。
這個詞像瘟疫一樣在人群中傳播開來。
王陸的大腦一片空白，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是夢嗎？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他看到那隻怪物猛地撲向人群，一個穿高跟鞋的女白領來不及逃跑，被它一口咬住腰部，鮮血噴濺在柏油路麵上。
“跑啊！“有人推了王陸一把，他才如夢初醒，轉身就要逃跑。
但已經太遲了。四麵八方都出現了這些怪物——有的像放大的昆蟲，有的像神話中的魔獸，還有的完全無法用語言形容。它們從下水道、建築物陰影處、甚至天空中湧現出來，開始無差彆地攻擊人類。
王陸看到一個瘦弱的格子衫男子被三隻小型妖獸圍攻，它們像鬣狗一樣撕扯著他的四肢。鮮血染紅了地麵，那人的慘叫讓王陸胃部一陣絞痛。
看到這一幕，王陸準備往遠處跑，他手裡的豆漿杯早已掉落在地。
周圍的人群像炸開的馬蜂窩，尖叫聲、哭喊聲、腳步聲混作一團。
“往地鐵站跑！“他心中思索片刻，往地鐵站的方向跑去，而他這才注意到，街道上已經亂成一鍋粥。
汽車急刹的刺耳聲此起彼伏，有人直接棄車而逃。
一個穿校服的女孩被推倒在地，書包裡的課本散落一地。
王陸下意識想去扶她，卻被一股巨大的衝擊力撞得差點摔倒。一隻怪物已經衝到了離他們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它的血盆大口裡還掛著半截西裝袖子。
聞到一股腐肉般的惡臭，王陸胃裡一陣翻騰。
“彆管了！快跑！“一個西裝男扯著嗓子喊道，他的皮鞋早就不知丟到哪裡去了。
王陸咬咬牙，跟著人群往地鐵站衝去。身後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他回頭一看，怪物正用尾巴掃蕩路邊的店鋪，櫥窗碎片像雨點般飛濺。
突然，王陸腳下一絆，整個人撲倒在地。
膝蓋傳來火辣辣的疼痛，但他顧不上這些，手忙腳亂地想要爬起來。就在這時，他聽到頭頂傳來“嘶嘶“的聲響，抬頭一看，怪物那張血盆大口已經近在咫尺，黏稠的唾液滴在他的鞋麵上。
王陸迅速抓起地上的磚塊狠狠砸向怪物的頭部。
磚塊砸在鱗片上發出悶響，但對怪物造不成任何威脅，那巨獸甚至沒有低頭看一眼攻擊者，隻是從喉嚨深處滾出一聲低沉的嘶鳴，仿佛在嘲笑人類的徒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