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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玉階冰冷夜難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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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嬤嬤那根細長的藤條,像毒蛇的信子,在沈清辭眼前晃了晃,最終重重拍在旁邊的洗衣池沿上,發出“啪”一聲脆響,濺起幾點冰冷的水花。這聲音如同一個信號,宣告著沈清辭在攝政王府生活的正式開始——一種比北疆奴營更精細、更森嚴的折磨。

“還杵著乾什麼?等著我請你嗎?乾活!”王嬤嬤的三角眼一瞪,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沈清辭臉上。

沈清辭垂下眼睫,遮住所有情緒,低低應了聲“是”,便默默走向院子角落那堆散發著汗臭、油膩和難以言喻汙穢氣味的粗麻布衣物堆。那堆衣物幾乎有半人高,顏色灰敗,摸上去又硬又糙,像浸透了苦水的破漁網。

冰冷的井水從竹管裡不斷流入青石池中。沈清辭挽起同樣破舊的袖子,露出纖細卻布滿細小傷痕和凍瘡的手臂。她將手探入池水中,刺骨的寒意瞬間如同無數鋼針紮進骨頭縫裡,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噤,牙關緊咬才沒發出聲音。這水,比北疆的還要冷上幾分。

她學著旁邊婦人的樣子,拿起沉重的棒槌,用力捶打浸濕的粗麻衣物。每一次砸下,水花四濺,冰冷的液體混合著汙垢濺在臉上、身上。粗硬的麻布纖維摩擦著掌心早已磨出的薄繭,帶來火辣辣的痛感。沉重的棒槌很快讓她的手臂酸脹發麻,寒氣則不斷侵蝕著她的體溫。周圍的婦人沉默地勞作著,隻有棒槌擊打衣物的“砰砰”聲和水流聲,以及王嬤嬤時不時的尖聲斥責,構成這方小天地裡唯一的旋律。

時間在冰冷和機械的重複中緩慢流逝。暮色四合,寒意更甚。沈清辭的雙手早已凍得通紅發紫,失去知覺,隻是麻木地重複著捶打的動作。單薄的衣衫被濺起的水花打濕,緊緊貼在身上,帶走僅存的一點暖意。饑餓感如同冰冷的蟲子,在胃裡啃噬。申時早已過去,但眼前小山般的衣物才清理了不到一半。

王嬤嬤抱著一個暖手爐,裹著厚實的棉襖,坐在廊下避風處,目光時不時掃過沈清辭,帶著一絲看好戲的惡意。她顯然沒有分發晚飯的意思。

就在沈清辭幾乎要脫力時,靠近院門角落的一個洗衣盆邊,一個瘦小的身影晃了晃,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軟軟地倒了下去。正是白天那個在北疆奴營被沈清辭用草藥救下的女孩——小啞女。她臉色慘白,嘴唇青紫,蜷縮在地上瑟瑟發抖,氣息微弱。

旁邊一個婦人“哎呀”一聲,下意識想去扶,卻被王嬤嬤尖利的聲音喝止:“乾什麼?裝什麼死?想偷懶是不是?給我起來!”

小啞女毫無反應,身體微微抽搐著。

王嬤嬤不耐煩地站起身,拎著藤條走過來:“賤骨頭!才來幾天就學人偷奸耍滑?看我不好好教訓……”她揚起藤條就要抽下。

“她病了!”一個清冷微啞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促。

王嬤嬤的動作頓住,三角眼轉向聲音來源。隻見沈清辭不知何時已放下棒槌,站在幾步之外,濕透的額發貼在蒼白的臉頰上,眼神卻異常沉靜銳利地盯著地上的小啞女。“是寒邪入體,引發舊疾。再耽擱下去,會沒命的。”沈清辭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王嬤嬤臉上閃過一絲驚疑不定,隨即被更深的惱怒取代:“又是你?在北疆裝神弄鬼還不夠,到了王府還敢胡言亂語?什麼寒邪舊疾?我看就是偷懶裝死!”她手中的藤條指向沈清辭,“再多管閒事,連你一起打!”

沈清辭沒有退縮,她的目光掃過小啞女青紫的嘴唇和微微抽搐的指尖,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嬤嬤若不信,可請府醫來看。隻是府醫從外院過來,最快也要小半個時辰。這小丫頭,怕是撐不到那時了。”

這話戳中了王嬤嬤的軟肋。死個低等仆役雖是常事,但若真在她眼皮底下,尤其是剛進府就死了人,她這個管事嬤嬤多少也要擔點乾係,少不了被上麵責罵。她看著地上氣息越來越弱的小啞女,又看看沈清辭那張鎮定得過分的臉,想起她在北疆似乎確實懂點草藥……王嬤嬤臉色變幻,最終狠狠剜了沈清辭一眼:“好!就給你一次機會!要是救不活,或者耽誤了活計,看我怎麼收拾你們兩個!”

沈清辭不再多言,快步走到小啞女身邊。她先探了探小啞女的額頭和脈搏,觸手一片冰冷,脈象微弱急促。她迅速環顧四周,目光落在院子角落堆放的柴垛旁,幾叢在寒風中頑強生長的、不起眼的灰綠色植物上——是艾蒿和紫蘇的殘株!

“勞煩,取些熱水來!再給我一塊乾淨的布!”沈清辭對旁邊一個看起來還算和善的婦人快速說道,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請求。

那婦人愣了一下,下意識看向王嬤嬤。王嬤嬤陰沉著臉,沒說話,算是默認。婦人趕緊跑去旁邊燒水的小棚子。

沈清辭則迅速走到柴垛邊,摘下幾片相對完整的艾蒿葉和紫蘇葉,在冰冷的井水中快速衝洗掉泥土。她將葉子放入口中用力咀嚼,苦澀辛辣的汁液瞬間彌漫開來。這時熱水也取來了,沈清辭接過布巾,浸入滾燙的熱水中擰乾,然後將嚼碎的草藥糊糊小心地敷在小啞女的額頭、頸後和大椎穴附近。溫熱的布巾和辛辣的草藥刺激著穴位。

接著,她又用剩下的熱水,小心地一點點喂入小啞女口中,並用布巾蘸著熱水反複擦拭小啞女冰冷的雙手雙腳,促進血液循環。

整個過程中,沈清辭的動作迅速、精準,神情專注而沉靜,仿佛周圍王嬤嬤那刀子般的目光和洗衣婦們好奇的注視都不存在。她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不知是累的還是急的,與臉上冰冷的井水混在一起。

時間一點點過去。就在王嬤嬤耐心耗儘,準備再次發難時,地上一直抽搐的小啞女,身體漸漸停止了顫抖,青紫的嘴唇恢複了一絲血色,呼吸也變得平穩悠長起來。她緩緩睜開眼,眼神迷茫,但顯然已脫離了危險。

周圍的洗衣婦們發出一陣低低的驚呼,看向沈清辭的目光充滿了驚奇。王嬤嬤臉上的怒色僵住了,眼神複雜地打量著沈清辭,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這個沉默寡言、一身罪奴烙印的女子。她救活了人,用的隻是最不起眼的野草……這女人,似乎真有點邪門。

“人醒了。”沈清辭站起身,聲音帶著一絲疲憊,但依舊平靜,“讓她好好歇一晚,彆再受涼,明日應無大礙。”她說完,不再看王嬤嬤,默默走回那堆未洗完的粗麻衣物旁,重新拿起沉重的棒槌,繼續她未完的苦役。

冰冷的池水再次包裹住她麻木的雙手。夜風更冷了。王嬤嬤盯著沈清辭單薄卻挺直的背影,眼神陰沉,手裡的藤條捏得死緊,終究沒有再揮下,隻是重重哼了一聲,轉身走開。

夜色徹底籠罩了這座偏僻的院落。當沈清辭終於捶打完最後一件粗麻衣物時,早已過了子時。雙手早已凍得失去知覺,手臂沉重得抬不起來,濕透的衣服貼在身上,寒氣仿佛浸透了骨髓。晚飯自然是沒了。

她被領到浣衣房後院角落一間低矮的、散發著黴味和潮氣的耳房裡。房間狹小逼仄,隻有一張鋪著薄薄一層稻草和破舊蘆席的土炕,以及牆角一個漏風的破木櫃。土炕冰冷堅硬,連一床像樣的被子都沒有,隻有一塊又薄又硬、散發著怪味的破氈子。

沈清辭蜷縮在冰冷的土炕上,用那塊破氈子勉強裹住自己。寒氣無孔不入,從炕席、從牆壁、從每一個縫隙鑽進來,包裹著她疲憊不堪的身體。饑餓和寒冷如同兩條毒蛇,纏繞撕咬。她緊緊抱著雙臂,試圖汲取一點點可憐的溫暖,身體卻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

窗外,是王府深沉的夜。遠處似乎傳來更鼓的聲音,更顯得這角落的死寂。朱門之內的世界,比她想象的更加冰冷和艱難。王嬤嬤那陰沉的眼神,小啞女蒼白的臉,還有這無孔不入的寒意……都在提醒著她,這隻是一個開始。

玉階冰冷,夜難寐。複仇之路,如同這漫漫長夜,寒冷刺骨,望不到儘頭。但父親含冤的麵容在腦海中閃過,那支撐她在北疆活下來的恨火,在冰冷的胸腔裡,微弱卻頑強地燃燒著。

活下去。隻有活下去,才能看到破曉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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