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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茫茫的世界。
一切死寂。
吉蘭漫步其中,麵色茫然。
忽地,他聽到前方傳來了腳步。不緊不慢的,同樣與之茫然的腳步。
白色大霧裡,緩緩顯露出了三道身影,兩男一女。
他們一人身穿黑大衣禮帽,杵著手杖;一人白襯衫皮馬甲,雙手插兜;一人淡紫色長裙小坎肩,耳墜搖晃。
“鸛先生……”
吉蘭一怔。
“還有蠣鷸先生,海鷗小姐?”
他麵色一喜,快步上前。
可無論他怎麼跑,都無法與之靠近半分。
吉蘭扭頭看向三人所去往的左側方向,那邊,正有數不清的轟炸機掠過,炮彈如雨而落,轟隆作響。
劈裡啪啦的槍聲不絕於耳,霧中閃爍著焰光。
“彆去!”
吉蘭麵色一緊,連忙喊道。
三人充耳不聞,自顧自地往前走。
“彆去啊!!”
吉蘭大喊。
他的聲音在霧氣裡回蕩,久久不息。
雙方距離越來越遠。
直到鸛先生三人慢慢走遠,消失在了茫茫大霧裡。
吉蘭不禁停在了原地,呼吸一滯。
他感覺喘不上氣。
下一秒。
“嗬!!”他猛睜開眼,大口呼吸。“呼哧,呼哧……”
淅淅瀝瀝。
劈裡啪啦。
窗外的暴雨如同槍林彈雨,狂風拍打著窗框,發出噪聲。吉蘭緩緩坐起了身,這才驚覺自己的額頭和胸背都已被冷汗浸濕。
狹小且潮濕的旅館房間裡,隻亮著一盞掛在牆上的瓦斯燈,花狀的美型燈罩被熏得發黑,從中散發出微弱的光亮。
“這雨都下三天了,還沒停。”
吉蘭扭頭看了眼窗外的雨夜,暗含厭惡地呢喃一聲,從破舊的沙發上翻起。
經過止血劑,外加鍛體術第三階段“血液”的自愈能力,三天時間,使得他的傷勢早已痊愈。
他從沙發起身,徑直走到了床沿輕輕坐下。
麻雀小姐正側躺在床上,蜷縮著,蓋著薄被。她換了身乾淨的淡黃色睡衣,身上的傷,已經在苦喉藥和魔藥紗布的藥效下愈合得差不多了。
隻是她失去了那頭柔順的金發,腦袋光禿禿一片,麵部毀容,渾身白皙的肌膚也成了皺巴扭曲的燒傷疤痕。
借著微弱的光,吉蘭看到,麻雀小姐緊閉著雙眼,淚水正止不住地往外流淌,枕頭上留下一大片濕潤痕跡。
“麻雀小姐,你還好嗎?”
他輕聲道。
麻雀小姐聽到聲音,眼皮不由微顫。
她連忙拉起薄被,擋住了自己的臉,沙啞難聽的聲音從被子裡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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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雪鴞先生,你還沒睡嗎?”
“睡了,半夜又醒了。”
“……”
兩人陷入了短暫沉默。
半晌,被子下才響起顫音:
“爸爸……鸛先生、蠣鷸先生、還有海鷗小姐……他們真的,真的已經不在了嗎?”
吉蘭眼簾低垂,隔了一會,才沉聲道:
“奧威納聯邦的軍隊突襲了布拉克市,但我沒看到福茲先生,說不定他還活著。”
“嗚嗚……”
被子下傳來了難以抑製的哭泣。
聽到吉蘭的話,麻雀小姐哪還不知道這隻是安慰。
她已失去了一切。
親人、朋友、財富、身份以及外貌。
她現在,隻是一個醜陋且無用的怪物。
“我會想辦法,為你恢複原本的樣貌和聲音的,麻雀小姐。”
吉蘭深吸口氣,輕聲道。
“神秘領域有著莫測的力量和手段,這不是難事。”
他接著又補充了一句:
“一定可以的。”
半晌。
被子下傳來啜泣的沙啞聲:
“謝謝伱,雪鴞先生。”
吉蘭喉嚨發堵,再次瞥了眼窗外,囑咐道:
“這幾天雨大,有些冷,你注意多穿點衣物。我給你買的幾套衣服就放在了床頭的行李箱裡,如果不合身,你就告訴我,我再去給你換。”
聞言,麻雀小姐心中一暖。
可聽著窗外的寂靜,唯有蟬鳴,她又感到憂慮。
這已經不是雪鴞先生第一次提及下雨了。
可這幾天都是晴天,根本沒下過雨。
她心中的悲傷頓時又化作了對雪鴞先生的擔憂。
或許,朋友們的死,也打擊到了他,讓他的精神狀態出現了問題。
麻雀小姐悲從中來,不由躲在被子裡發問:
“雪鴞先生,你難道不嫌棄我這個又醜又沒用的累贅嗎?”
“你不醜,也不是累贅。”
青年的聲音傳來。
“你的美,更多源於靈魂深處,是心靈的美。你不會因為失去了外貌,就變得不再是你,奧蘿拉。”
“你還會是那個可愛善良的麻雀。”
麻雀小姐聽到他的話,隻覺得鼻子發酸。
淚珠止不住地奪眶而出。
過了會,她緩緩拉下了薄被,鼓起勇氣露出了自己醜陋的樣子。
“我……我還可以抱抱你嗎?”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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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蘭毫無異色,隻是默默湊上前,給了她一個擁抱。
麻雀小姐的心,頓時得到了慰藉。
她深吸口氣,小心翼翼地用那皺巴巴的小手,輕撫著金發青年的後背。旋即,儘量控製自己的聲線,放輕,放緩,讓其不那麼沙啞難聽:
“雪鴞先生,希望你也不要再難過了,鸛先生他們是好人,會去往奧美爾的天堂,會在那片淨土裡過得幸福。”
“嗯。”吉蘭道。“我相信這一點。”
他將麻雀小姐從懷裡挪開,托著對方的後背,將其輕放在床上。
“睡吧,你現在需要休息。”
“嗯。”麻雀小姐乖巧應允,閉上了眼。
吉蘭為她拉上薄被,默默轉身。
順手關掉了瓦斯燈後,這才出了房門。
他徑直走到旅館的儘頭。
這裡有處不大的露天花園,裡麵擺放著大大小小無人照料,早已枯萎的盆栽。
吉蘭仰頭看著稍小的雨勢,斜靠在爬架右側的老牆邊,掏出煙盒與黃銅打火機,為自己點了一根。
鏘——噌!
火苗舔舐著香煙頂部。
他與雨夜沉默以對,朝著黑暗吞吐著煙霧。
微亮的煙頭忽明忽暗。
吉蘭對未來有種迷茫。
他對帝國首都“繆斯西提”一無所知,也不清楚自己將要麵對的法漢家族是何情況。
對於那素未謀麵的親生父親,吉蘭本能抗拒。
更彆提,還有那些所謂的兄弟姐妹。
從老夏爾的描述中可知,他的身份,是伯爵的私生子,那麼抵達首都後,難免會與上流人士接觸。
可不論前世今生,他都隻是一個平凡人罷了。
‘名利、富貴與權勢……’
吉蘭那深藍的雙眸倒映著雨夜,顯得深邃。
‘這些很重要,但卻不是最重要。在這神秘莫測,有真神存在的異世界,唯有力量才是立足根本。’
‘我,唯有變強,變得更強……’
他又猛吸了一口煙,可忽地,怔怔看著半截香煙上燃燒的亮光,不由想到了蠣鷸先生的話:
“潔白、整齊、乾淨、沒有異味,我已經很久沒見過這麼完美的牙齒了!但請注意,要少抽點香煙,那玩意可對牙齒不好。”
啪!
吉蘭屈指一彈,半截香煙飛到了大雨之中。
他順手又將煙盒取出,捏成一團,丟在了地上。
旋即,轉身離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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