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炎炎夏日,可陳寅的後背還是瞬間被冷汗浸透。
看著李二胡臉上笑意,他瞬間就想撒腿逃走。
可這周圍都是山匪嘍囉,隻要李二胡一聲呼喊,戳破了他的身份,隻有死路一條。
下一刻,李二胡卻伸出了大拇指,低聲道:“陳大人果然有膽色,臨危不懼,實在是讓人佩服,之前見到陳大人靠著言語就化險為夷,我就知道您非池中之物。”
陳寅緊張到了極點,甚至都想伸手抽出靴子裡麵的匕首,直接給這李二胡來上一下。
李二胡話鋒一轉:“陳大人不必緊張,我是自己人。”
“自己人?”
拉住了陳寅的衣服,又挪了挪,給搬運糧食的嘍囉讓出路來,到了不遠處的一片樹蔭下,李二胡這才正色說道:“實不相瞞,陳大人,我乃是大明錦衣衛百戶,早就混跡在了這一夥山匪之中,就是為了配合西陵衛剿滅這一夥山匪。”
說完還亮出了一個腰牌出來。
果然,銅製的腰牌,上麵寫著“大明錦衣衛百戶”的字樣。
這腰牌是真的,況且一個山匪也沒有能力作假。
回想起之前在山寨之中,好像就是這李二胡推開了大廳之門,幫了自己的忙,自己離開山寨腿軟時候,也是他扶了自己一把。
更是送自己下山,並且還把上山的道路,明哨暗哨的分布,都講的清清楚楚。
陳寅現在才回過味兒來,這家夥一直在幫自己,隻是自己當時精神緊繃,竟然絲毫沒有注意。
“原來是自己人,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了,李大人孤身犯險,實在是我等楷模。”
確定了李二胡的身份,陳寅趕緊一陣商業互吹。
畢竟花花轎子抬人,好話又不要錢,誰都愛聽。
而且錦衣衛可不一般,是大明天子近臣,有監察百官,刺探情報等等的權利,比起他這個娘親不愛,舅舅不親的西陵衛把總,地位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李二胡笑了笑:“時間緊迫,廢話就不多說了,不知道陳大人詳細的計劃是什麼?又埋伏了多少兵卒?簡單給我說下,我好配合。”
陳寅撇了撇嘴,他那裡有什麼計劃,又那裡埋伏了人。
一陣遲疑,這才對李二胡說道:“這一次……隻有我一個人上山。”
李二胡眼裡露出了震驚而又不解的神色。
“是這樣,我那些手下都是酒囊飯袋,年紀又大,戰鬥力又弱,上山也是炮灰,而且其中有些人遇見危險就隻顧著自己逃命,我實在是不敢再用,山匪肯定是要剿滅的,所以這一次我親自上山來,準備親手誅殺了雲裡金剛,然後把剩下的人全部都詔安。”
一邊兒說,一邊兒看著李二胡的神色,看到他越發的詫異。
陳寅清了清嗓子,歎息一口。
“這些山匪我也查過,除了那些殺過人的,其他也都是苦命的人,其實流民也算是我們大明的子民,隻是誤入歧途才做了山匪,殺了他們容易,一刀的事兒。”
“教化他們才是難事兒,隻要詔安了這夥山匪,李大人也是大功一件。你想想,是殺了山匪功勞大?還是在李大人諄諄開導之下,這一夥兒山匪有感皇恩浩蕩,願意放下屠刀下山為民的功勞大!”
不給李二胡的思考時間。陳寅接著說道:“李大人做成了這一件事兒,試問在錦衣衛裡麵又有誰能掩蓋住您的鋒芒。窮凶極惡的山匪,有感皇恩浩蕩,幫助大人您誅殺雲裡金剛等等一眾首惡,想重新回到我大明百姓之中,如果傳到皇上的耳朵裡……”
看到李二胡眼睛裡麵露出了精光,陳寅知道這一頓忽悠算是成了。
抬起頭,看向陳寅的目光帶著審視,李二胡笑道:“陳大人這是甘願把最大的功勞都讓給我嘍?”
陳寅笑道:“什麼功勞不功勞的,正所謂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也隻是為我們大明朝廷出一分力而已。”
“嗬嗬嗬,說的好,不過陳大人放心,功勞不會少的了你的。”
兩個人又是一番密謀,然後李二胡就又恢複了之前的摸樣。
“少當家一路辛苦,趕緊回山寨歇息,大當家估計很快就會回來,要是知道您帶了這麼多糧食回來,大當家不知道有多高興。”
沿著山路不斷地前進,一個小時以後,陳寅終於又回到了山寨之中。
一路上這些嘍囉扛著糧食,都跟過年一樣歡天喜地。
陳寅一時間竟然在這山寨之中有了些許威望。
路過的山匪嘍囉都紛紛行注目禮,一個個口中親熱的叫著少當家好,少當家辛苦。
這棠溪峽山寨之中一共有四個頭目當家,大當家雲裡金剛專橫,剩下這幾位當家手裡基本上沒有什麼權利。
二當家叫雲中鶴,以前是個道士,現在隻管出謀劃策。
三當家叫郭蟈蟈,負責明哨暗哨,巡邏安全。
李二胡就是新晉四當家,負責錢糧。
李二胡把這幾位山匪頭目底細都說地清清楚楚。
陳寅這一路都在腹稿,好好的設計了一番。
山寨裡麵明顯是有些青黃不接了,糧食一入庫,李二胡就讓手下抗了一些去廚房做飯,並且要多做些野味肉菜,說是給少當家接風。
等到雲裡金剛帶人回來的時候,飯菜剛剛做好,一眾匪徒頓時一陣歡呼。
陳寅這才注意到,這一次雲裡金剛不是無功而返,不但有馬匹,車輛,還讓人抬著一頂滿是血汙的轎子。
看著李二胡迎上去,陳寅轉身就回到了小屋之中。
坐在了桌子上,又把計劃快速的過了一遍,這才給自己倒了一碗熱水,一飲而下。
門很快就被推開,陳寅背對著門並沒有轉身。
門被關上, 腳步聲靠近,隻見殺人不眨眼的雲裡金剛此時有些局促,看著陳寅的背影,又是一陣嘴巴張合。
“那個,你吃飯沒有?”
“沒有,不過我不是很餓。”陳寅歎了口氣說道。
接著轉過身來,目光直視雲裡金剛的眼睛。
一米八五的大漢眼神立刻就開始閃躲,“不餓也得按時吃飯,不然得了病,我……我怎麼給你娘交代。”
“我娘死了五六年了,我十四歲就開始混跡在江湖之中,食不果腹的日子多了去了,也沒有見我餓死。”
雲裡金剛一陣沉默,臉上竟然流露出了一絲慚愧。
雙手互搓了一下,這才小心翼翼的說道:“我聽了你的話,以後不會再吃人心了。”
陳寅臉上這才表現出有些緩和,拉過了凳子,“那就好,那你坐吧。”
雲裡金剛如臨大赦,做山匪幾十年,險象環生的時刻不知經曆了多少,也沒有像此刻這麼緊張,聽到陳寅讓他坐下,他立刻乖乖的坐在了凳子上。
“我是不可能叫你爹的。”
剛坐下,陳寅就給了他當頭一棒。雲裡金剛立刻抬起了頭來看向陳寅,臉上全是委屈。
“不過,一筆寫不出兩個周字,我畢竟叫周樹人,看在我娘的麵子上,以後我會給你送終。”
陳寅絲毫不讓他占自己的一絲便宜,肚子裡麵還嘀咕道:“殺了你,也是親手給你送終。”
這句話說出來,雲裡金剛眼睛立刻開始濕潤,“我……我……”
“唉……本來我也不想再上山來,但是事關你的生死,我還是要來告訴你一聲。”
一聽這話,周二狗立刻繃緊了神經。
“什麼事兒?”
“山寨之中應當有奸細……”
“奸細?”雲裡金剛一愣,“你……是從何處得知?”
“看來你是不信,不過信於不信你自己判斷,我下山以後,就回到西陵城裡。”
“越想越感覺心裡不平,憑什麼那狗官陳寅挾持我,害的我差點被你吃掉心肝。”
“當晚就準備潛入狗官家裡,給他個教訓,就買了迷香巴豆,才剛偷偷潛入狗官後院,我看見狗官暗中接見了一個人,聽見此人說是從山寨之中來,奉了山寨某個頭目之命,給那狗官說了上山的路徑,還有明哨暗哨的布置。”
“隻可惜,當時狗官大宅之中人多眼雜,我沒有來及看見來人是誰,不過那人帶了狗官的書信離開,你隻要用心搜查不難找到是誰。”
“言儘於此,你給我的銀兩,我也換成了你現在最需要的糧食,其他的我再也幫不到你什麼了。”
“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陳寅起身,目光從雲裡金剛身上挪開,狠狠地歎了一口氣。
“彆走!”
雲裡金剛剛開始還有些不信,但聽到自己的“親兒子”的這一番話以後,他不得不慎重考慮。
這個兒子雖然嘴上說著硬話,但做的事還是很關心他這個爹的,那一句會給他送終說出來,他心中的鬱結瞬間消失。
況且陳寅還送來了現在山寨最需要的糧食,他心中已然沒有了半分懷疑,反而是對陳寅有些不舍。
陳寅早就等著這一句話呢!
隨即打蛇上棍:“我就知道你不會輕易讓我離開,也罷,我就再幫你一次。”
轉過身來,“給我幾個你信的過的手下,我把這山寨裡麵的奸細給你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