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雲呢?”薛夫人一下車就問來迎接的許媽媽,同時向門內看。許媽媽笑著攙扶她:“夫人來的突然,世子不知道,一大早就去官衙了,尚未回來。”說罷對一旁的婢女們吩咐。“快去讓人找世子,跟他說,早點回來。”薛夫人看她一眼,要說什麼又停下,臉色複雜向內去了。“你是來問我怎麼沒參加宮宴嗎?”東陽侯夫人半躺在羅漢床上懶懶說,“我沒事,我就是不想去那個地方。”說罷又看著薛夫人。“也不會這輩子都不進皇城,過一段心情好了,還是會如常的。”許媽媽在旁點頭:“喜慶的日子,夫人也不願意去,怕衝撞了小皇子。”薛夫人握著茶杯,有點心不在焉說:“不去也好。”東陽侯夫人愣了下,許媽媽也有些意外,還以為是薛夫人昨晚沒看到東陽侯夫人,擔心來問問的,怎麼看起來,反倒一副還好沒去的模樣?“怎麼了?”東陽侯夫人坐起來,想到什麼,眉頭一豎,“景雲又惹什麼亂子了?”昨晚她沒去宴席,東陽侯如今已經淡出朝堂,避世在外,因為周景雲如今在外的傳言不堪,東陽侯府緊閉門戶,並不知道昨日宮宴發生了什麼。“倒不是景雲惹出亂子。”薛夫人忙說,將朱家小娘子的事講了,雖然後來皇帝屏退了其他人,不知道朱小娘子講述的具體事,但鑒於之前金玉公主和朱夫人的話語往來,大家也都猜得差不多了。“這麼說,金玉公主有心讓楚王跟朱家結親?”東陽侯夫人也立刻看出來了,“竟然用了這種手段!”許媽媽拍著胸口:“朱夫人真是厲害,當機立斷,拉出了楊皇後。”東陽侯夫人撇嘴:“金玉公主也就是仗著身份,哪裡能跟朱夫人鬥。”許媽媽點頭:“如今有了楚王,陛下又有了小皇子,越來越人心難測了,夫人沒去果然是省心了。”東陽侯夫人看向薛夫人,問:“外邊都怎麼傳的?朱小娘子不用跟楚王有牽連了吧。”薛夫人哦了聲:“不會,大家都看到了朱小娘子沒見楚王,跟楚王沒關係。”東陽侯夫人鬆口氣:“那就好。”話說完看薛夫人神情古怪,“怎麼了?”薛夫人沒回答,而是問:“景雲最近還是常在外邊不回來?”東陽侯夫人看著她:“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上次的事,我們雖然沒找到,但我問他了,他承認了,心裡有人。”薛夫人忙問:“什麼人?”東陽侯夫人哼了聲:“他不說,為了對方名節。”說著冷笑,“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薛夫人喃喃:“或許真是見不得人。”“你說什麼?”東陽侯夫人皺眉,看著薛夫人,“你知道是什麼人?”薛夫人移開視線:“不,不知道。”東陽侯夫人這時候察覺不對了,從薛夫人進門到現在的反應,分明是有事,她坐直了身子:“到底怎麼回事?昨晚宴席上,景雲怎麼了?”又猜到什麼,豎眉,“周景雲那個外邊的女人也去了?你看到了?”“沒有,沒有女人。”薛夫人說,話脫口而出,“是…..”話到嘴邊忙收住。“是什麼?”東陽侯夫人站起來。許媽媽也緊張地看著薛夫人。薛夫人神情無奈:“都是謠傳,那些話,不聽也罷。”東陽侯夫人冷笑一聲:“說來聽聽啊,這些日子我什麼話沒聽過,還能有什麼更稀罕的?”薛夫人遲疑一下。東陽侯夫人站起來:“好,你不說,那我去街上問。”許媽媽忙阻攔“夫人。”薛夫人也站起來:“好好我說我說。”東陽侯夫人在室內站著,回頭看她。“說,他跟楚王。”薛夫人漲紅臉,艱難開口,“情投意合。”東陽侯夫人和許媽媽怔怔,似乎沒聽懂。“昨晚,朱小娘子沒遇到醉酒的楚王,是因為,楚王跟景雲走了。”薛夫人的聲音結結巴巴,“他們,在太液池邊,共度。”東陽侯夫人臉都白了。許媽媽眼睛瞪圓。這,這,什麼鬼話…..一片凝滯中,門外響起腳步聲,旋即有婢女的聲音傳來:“夫人,剛才江雲回來了,說世子直接從衙門去了樓船,今晚不回來了。”室內再次凝滯。這一段周景雲是經常去樓船,以前隻是認為是形骸放浪,現在結合薛夫人的話…..那樓船正是楚王李餘的產業。東陽侯夫人臉色從慘白變得通紅:“這個不成器的東西——我勒死他——”說罷人向外衝去。“給我拿繩子,拿刀子來——”許媽媽和薛夫人忙阻攔。“夫人——”“玉娘——”室內一片混亂。…………夕陽西下城外的碼頭上一片熱鬨,車馬不斷湧來,穿著華麗的男女老少一邊等著上船,一邊議論紛紛。“今天來的人格外多。”吉祥站在船頭說,“是不是知道殿下今日來了?”“那可真不是什麼好事。”蔡鬆年說。吉祥看向他,見蔡鬆年麵色沉沉。“蔡先生是擔心殿下的聲名?”吉祥低聲說,“殿下不是說了,壞名聲也有好處,免得陛下和朝臣們戒備敵視。”蔡鬆年皺眉:“那也不是敗壞到這種地步啊。”吉祥不解:“敗壞到什麼地步?”蔡鬆年看他一眼,要說什麼,碼頭那邊又掀起一陣騷動。“周世子來了——”吉祥眼睛一亮:“周世子也來了,那今晚更熱鬨了。”說罷看蔡鬆年,卻見蔡鬆年麵色更難看了。“這可真是說不清了…..”他喃喃說。什麼說不清了?吉祥更不解。…………“周世子,你來樓船啊。”看著走過來的周景雲,有人喊道。周景雲看他一眼,笑了笑:“難道你不是?”那人尷尬一笑,被旁邊的人一陣推搡嘲弄,下一刻又有聲音響起。“周世子,楚王今天也在,你來見楚王嗎?”這話讓喧鬨的碼頭上一陣安靜,四周視線灼灼,神情各異。周景雲看向這些視線,先前他也沒注意,今早突然發現有關他與楚王的傳言越發怪異,但,那又如何?他看向樓船,見迎客的管事們簇擁著船主走了出來,站在高高的三樓上,楚王李餘在前,白籬緊跟在後。今日的白籬杏黃衫,紫色裙,滿頭珠翠,是從未有過的華麗妝扮。在周景雲看過去的同時,她的視線就看過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眼就找到了他的所在,展顏一笑。周景雲亦是一笑,迎著白籬的視線,對身邊的人點點頭:“是,我是來見楚王的。”諸人的視線隨著他看向船頭,見李餘一身赤紅圓領袍,金玉冠,暮色裡耀眼炫目。片刻的安靜,旋即嘈雜聲四起,夾雜著不知何人的叫好聲。“好!”“周世子坦坦蕩蕩!”“周世子真君子也!”伴著喊聲,有人跳出來,對著眾人揮袖驅趕,又對周景雲俯身一禮:“周世子。”周景雲看他一眼,見此人一身道袍。“世子,在下王同,太原王氏,如今在聖祖觀玄陽子門下弟子…..”王同激動地說。旁邊有人插話“什麼玄陽子弟子,你就是在聖祖觀點燈的。”王同對他們呸了聲,揮動袖子驅趕,再對周景雲伸手做請:“周世子我輩翹楚,周世子請。”周景雲笑了笑,也不在意他在說什麼,依言向前而去,王同大搖大擺在後跟著,很快四周起哄:“什麼你輩翹楚,你也配跟世子一起。”“快一邊去吧。”伴著喧囂嘈雜走上船,進了船艙再次發出喧囂,神情驚訝。花樓船一直都以華麗著稱,但今日比往日更加華麗,無數彩絹從三樓一直垂下,點綴著珍珠玉石,樓宇間鮮花遍布,燈火比往日多了一倍,整個樓船宛如仙宮。“這是怎麼了?”“感覺跟過節似的。”伴著嗡嗡的議論聲,李餘站在三樓上高聲宣告:“今日花樓船,一切玩樂皆免費,請諸位儘興。”此言一出喧囂更盛。“這是怎麼了?”“是慶賀楚王恢複身份?”伴著議論聲,咚咚咚的鼓聲響起,諸人眼前一晃,見三樓上有數名曼妙女子裹著彩絹徐徐而下,宛如仙子下凡,與此同時,正廳的大堂上,一舞女手持雙劍而起。“是登雲娘子!”“登雲娘子的劍舞!”“竟然請來了登雲娘子!”廳內頓時喧嘩震天,引得碼頭上正在陸續上船的客人們一頭霧水,紛紛詢問怎麼了。“快來看啊,今晚樓船有登雲娘子——”“登雲娘子?公孫大娘子的弟子?”“天啊,不是說她已經不登台表演了?”“快快快——”碼頭上人潮湧湧。剛翻下馬的張擇看著這一幕,眯了眯眼:“這花樓船比昨天的皇城宮宴還熱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