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小紅歎了一口氣:“這套房子陰氣重,周圍植被茂盛,角落也偏僻,後麵就沒客人敢買了。”
江時喝著咖啡,在內心補充道:“何止是陰氣重,還帶倆魂環呢。”
“我也不敢瞞著您,鬨出人命不是說著玩的,”她繼續說道,“希望先生您慎重考慮。”
他點了點頭:“先帶我去看看吧。”
“現在嗎?”店員看著窗外的暴雨,有些遲疑。
女人上下打量著對方,心裡揣摩著這家夥的職業,估計真是探靈主播之類,不然也不會穿成這樣出來嚇人。
這麼想,一切似乎都合理了起來。
之前這家夥跨過玻璃門直接走進來,一定是拍攝做出的光影特效,讓她沒看清開門動作。
門上的血手印,說不定也用的塗料包。
這家夥身上肯定藏了攝影機,在拍店員驚慌失措的樣子,然後編一通鬼故事,從而吸引觀眾眼球。
說不定現在還有彈幕還在笑她呢。
人擅長為不科學的現象,找出任何看似合理的解釋。儘管他們對科學本身一無所知。
反正遇事不決,量子力學就對了。
想到這裡,吳小紅突然就不怕了。
不僅不怕,甚至還產生一種賭氣似的勇敢。
“不就是逛一趟房子嘛,我怕什麼?”她心裡暗道,“這世上哪有鬼啊,陰宅什麼的都是磁場問題。”
於是她答應了顧客的要求:“好的,江先生,您稍等一會。”
店員轉身回去櫃台,從裡麵翻出來兩把雨傘,以及一大串鑰匙。
此時時鐘走到六點四十,距離天黑不到一個小時,暴雨依然沒有停歇的意思。
為了這個月的業績,她毅然決然地撐起傘,鼓起勇氣推開門,走向屋外的滂沱大雨。
然後被淋成落湯雞退了回來。
她尷尬地咳嗽兩聲,滿懷歉意地回過頭,商量道:“外麵雨太大了,要不改天吧。”
江時薅了薅自己的短發,舉起車鑰匙說:“那啥,我有車。”
至於車是哪來的……
路邊撿的。
半個小時前,他確實出了車禍。
隻不過是對麵司機出了車禍。
這輛靈車也不一般,載著十幾口棺材,大雨天一口氣開到了一百四十碼。
司機也確實喝了酒,因為它本身就是一隻酒鬼。
能精準撞到高速移動的鏡仙所在的欄杆,還是有點實力的。
最後江時屁事沒有,鬼司機撞他身上,被他順手揚了。
鬼下沉了,車沒事,洗洗還能接著用。
視角回到現在,他們來到彆墅所在的園區時,已經是晚上七點。
大雨中亮起兩道微弱的燈柱,一輛卡車在樹林陰翳的山野間翻山越嶺。
吳小紅正坐在靈車的後座上,聽到身後的棺材咣當咣當響,看見縫隙裡擺動的屍體的手臂,不斷在嘴裡念著:“拍攝道具……都是拍攝道具。”
唯有這樣,她才能稍微緩解內心的不安。
她膽戰心驚地看著前座的司機,那個疑似探靈主播的年輕人,試圖從對方臉上找到印證自己猜想的線索。
很遺憾,並沒有。
江時打著哈欠,在一個十字路口停下車,回頭問道:“十三街往哪走?左還是右?”
沒有用鏡像瞬移,是因為不認路。
拽著人高速移動,隻會把把售樓員嚇壞,到時候沒了引路人,就更難找到房子了。
“往前……往前。”女人重複道,用文件夾拍掉身邊的胳膊,害怕地將那隻蒼白的手塞回棺材裡。
她看著車內的殘肢和血痕,猶豫地問道:“江先生,你到底是做什麼工作的?”
“我?”江時轉動鑰匙啟動靈車,抬起頭想了想,“牛馬大學牲,業餘接私活,賺點快錢。”
“私活是指靈異主播嗎?”吳小紅心裡想著,考慮到對方的節目效果,並沒有問出來。
這讓她暫時放鬆了繃緊的神經,到最後一個路口的時候,出聲提醒道:“前麵左拐。”
然而江時卻緩緩踩停了靈車,目光緊緊地盯著車窗玻璃。
若有若無的黃色雨衣,出現在十字路口的路牌下。
雨水模糊了窗戶,車前的雨刷賣力地工作著,卻始終無法掃出一片清晰的視野。
“怎麼了?”女人疑惑地抬起頭,好奇地往外麵一看。
朦朧的燈光反射下,窗戶內部上了霧氣,白茫茫的一片什麼都看不見。
她起身用手擦了擦水霧,那片霧氣就像刻進玻璃中間一樣,無論怎麼用力怎麼都擦不掉。
“要不打開空調熱風吧,”她以為是沒有視野,司機不敢繼續走夜路,於是根據平日的生活經驗提議道,“對著窗戶吹,就不會上水汽了。”
江時搖了搖頭:“不用,我看得見。”
“那怎麼停下了?”
他沒有回答,這時候猛地踩響油門,靈車朝著前方加速一陣,好像撞到了什麼東西。
售樓員感覺車身左右晃動,就像碾壓過一大塊木頭。
等到行進稍微平穩下來,她擔憂地問:“江先生,剛才你看到了什麼?”
對方全神貫注地開著車,頭也不回地答道:“減速帶。”
“嗯?”
可是吳小紅明明記得,這片路沒有減速帶啊。
如果有人在車外,將會看到這樣一幅場景。
靈車駛過的地麵上,一件亮黃色的雨衣,正淩亂地被碾成一團。
然而奇怪的是,雨衣裡並沒有人。
一張微笑的畫上去的圓臉,貼在雨衣兜帽上,此時已經裂成了兩半。
如果仔細看的話,還能發現更多細節。
那就是這張笑臉,與官方用來解決屍雨的晴天娃娃,一般無二。
江時沒有主動提,售樓員也不知道,自己剛才險險地與一隻鬼擦肩而過。
幾番路轉,兩人終於來到了恢弘的彆墅底下。
周圍的山呈覆盆狀,將這棟陰宅牢牢圍在中央,四周很久沒人打理,肆意地長滿了枯樹亂草。
在下雨打雷的天氣,儼然像一處陰森的墳包。
一道應景的雷光電閃過後,江時已經穿過花園,站在了建築緊閉的大門前。
屋簷擋住了外麵的雨水,售樓員這才收起傘。
“地下室在花園另一側,請跟我來。”女人滔滔不絕地講解著。
就在這時候,江時突然伸出手,敲了敲紅漆的木門。
“咚咚咚。”
吳小紅屏住呼吸,擦了擦臉上的冷汗,麵色慘白地笑道:“先生,裡麵沒住人。”
可是她話音剛落,這扇木門竟“吱呀”一聲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