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兩場緊張刺激的戰鬥的過程中,冰冷的湖水帶走了李瑞和米莉身上相當多的熱量。
當他們拖著滿身的濕意走上湖岸時,失去水中浮力支撐的身體瞬間就變得格外沉重疲憊,這讓兩人呼吸的頻率都忍不住加重了些。
如果將吃下神莓算作這一天的開始的話,他們在一天的開始先是進行了一番極其激烈的肉搏運動,等米莉躺倒睡好後,李瑞則是開始敲石頭。
敲著敲著,地震就來了,他們隻能趕緊穿好衣服做好防護,然後等待命運的降臨。
接著他們所在的那塊巨岩便被地震震了下來,這過程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墜落到這個超巨型地底空洞的湖泊後,他們又連續進行了兩場戰鬥。
經曆了這麼多事情後,他們的身體已經感到相當的疲憊,就算這裡還有一窩狗頭人,他們也沒力氣去打了。
兩人上岸的地方並不是狗頭人的小碼頭,而是李瑞憑著從【狗頭人喔嗚的龍語記憶】中獲得的地形知識,特意選擇的一處登陸點。
這裡距離狗頭人的小碼頭大約一百七八十米,這個距離確保了他那的【死靈視界】能有效覆蓋小碼頭區域,任何狗頭人隻要從小碼頭那一處地洞出口爬出來,他都能一眼看見它們。
狗頭人們一般來到小碼頭都是為了捕魚,不會沒事閒著在周圍巡邏,因為這裡除了音波蝙蝠外就再也沒有能夠威脅得到他們的生物。
而李瑞和米莉兩人沒在小碼頭周圍留下自己的痕跡,從湖水泡這麼久後,身體也全是淡淡的湖水腥味,所以它們理應發現不了兩人的的蹤跡。
有了【狗頭人喔嗚的龍語記憶】後,李瑞很清楚地知道了這周圍的地形。
這裡是一個形狀有些像朝鮮半島的湖中小半島,寬度大約一公裡,長度大約七八公裡,而狗頭人的小碼頭,就在這個長方形半島凸向水中方向的右邊邊角處。
此刻,呈現在兩人前方的,是這片貧瘠土地上最奇特的景觀——一片由巨大木質蘑菇構成的森林。
這些蘑菇龐大得超乎常理,粗壯的菌柄如同石柱,層層疊疊的巨大菌蓋在黑暗中舒展,最小的也足以充當樹屋的地板。
這已經不能被稱為蘑菇了,完全就是長成蘑菇模樣的大樹。
空氣中彌漫著腐朽木質和潮濕泥土的混合氣味,偶爾能聽到細微的窸窣聲,那是啃噬木質的甲蟲在菌蓋下活動,或是捕食甲蟲的地底蜂類快速掠過的微鳴。
湖泊裡至少有持續的風聲和輕微的水流聲,但整個蘑菇林寂靜得令人心頭發緊,仿佛這裡是一個被世界遺忘的角落。
【狗頭人喔嗚的龍語記憶】中,狗頭人喔嗚從來沒在這片蘑菇森林中碰到過甲蟲、甲蟲幼體蠕蟲以及地底食蟲蜂之外的任何生物。
也就是說,這裡雖然貧瘠,但安全性有保障。
李瑞挑了一棵遠離周圍所有食蟲蜂蜂巢的蘑菇樹,拉著米莉小心爬到了它離地最近的那層菌蓋上。
這裡就是他們接下來休息的地方了。
爬上來後,李瑞從隨身一個特殊的小水囊中,取出了自己殺死第一隻亡靈時,從它上頜扣出來的【漩渦鐵片】。
從低級魔物森林出來後,他沒天不是在城鎮就是在村寨中,一直都沒有機會使用這個儲存著負能量的道具,差點都要把它忘了。
隨著【旋渦鐵片】離開小水囊,這件奇特的物品立刻逸散出若有若無的灰白色負能量薄霧,如同擁有生命般向四周彌漫。
薄霧所過之處,菌蓋上那些原本難以察覺的細小蟲豸仿佛遇到了天敵,驚慌失措地從藏身處爬出,四散逃離,瞬間將這片菌蓋清理得一乾二淨。
在這種久無人跡的地方,這個道具還是相當好使的。
清理乾淨煩人的小蟲蟲後,就該開始布置臨時庇護所了。
李瑞控製著部分【膠態體液】,使這種半透明的粘稠凝膠在他意念下如同活物般流動,在上下兩層緊鄰的巨大菌蓋之間延展、凝固,形成了一道柔韌而厚實的半透明簾幕,有效地隔絕了從湖麵吹來的陰冷水汽。
做完這件事後,凝膠還剩下很多,他沒有浪費,而是將剩餘的部分凝聚成一股,讓它順著一條亞麻細繩垂落幽暗的湖水表麵,形成一個潛伏在水下的大號圓形史萊姆。
這是一個簡易而實用的逃生裝置,一旦他們在休息時遭遇突發襲擊,隻需縱身躍入水中,那部分潛伏在水下的【膠態體液】就可以立刻化為之前李瑞一直操控著的“凝膠鰩魚”,包裹住他們,提供水下呼吸的空氣和保護,帶他們逃離險境。
做完這一切,李瑞才長長地、無聲地籲出一口氣。
疲憊如同潮水般席卷而來,幾乎讓他站立不穩。
他重重地躺倒在寬大平坦、宛如天然床鋪的菌蓋上,背部接觸到那微涼而略顯柔韌的木質表麵時,一種難以言喻的舒適感讓他本能地發出了低沉而滿足的歎息。
這段時間他們一直被困在溶洞角落化作的“三角囚籠”裡,裡麵的空間雖然足夠他們躺下睡覺,但凹凸不平、冰冷堅硬的岩石表麵總會硌得人渾身酸痛。
即使他們有【膠態體液】作為墊子,但如果不用他們自己的體溫去加熱凝膠,那種觸感就是冰涼黏膩的,遠不如這天然平坦的木質菌蓋來得舒適和安心。
他躺下後,才剛準備放鬆緊繃的神經,就這麼睡過去,身旁的米莉就輕輕推了推他的胳膊。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虛弱:“李瑞,我餓了。”
聽到她的話後,李瑞這才意識到時間的流逝。
在這個沒有日月星辰的地底世界,精確計時是一件難以完成的奢侈事件。
他唯一的參照就是每日一次的【神莓術】,神莓被召喚出來後,24小時一過就會消失。
他朝懷中摸了摸,果然,上次召喚出來沒吃完的兩顆神莓消失了。
他支撐起身體,集中精神,低聲念誦起熟悉的咒文。
微弱的魔法靈光在掌心彙聚,凝結成幾枚散發著馥鬱果香的飽滿神莓。
但將神莓放進嘴裡時,李瑞卻發現了一件尷尬的事情。
那熟悉的、帶著生命能量的甜味在舌尖化開的瞬間,一種難以言喻的、源自身體深處的本能悸動毫無預兆地席卷了他。
神莓,這種讓他們在沒有食物的地底也能維係生命的寶物,此刻竟意外地成為了點燃某種本能渴望的火種。
他眼角的餘光瞥向米莉,看到她接過神莓放入口中的動作也明顯頓了一下。
雖然李瑞的【低級黑暗視覺】無法顯示顏色,但在他黑白色的視野中,他很就明顯看到米莉那張精致的俏臉上出現了兩坨黑色——如果有光線照在她此時的臉上的話,那應該是兩坨紅暈。
米莉雖然此時什麼都看不見,但她立刻就聽到了李瑞突然加重的鼻息。
空氣仿佛瞬間變得粘稠而灼熱,一股心照不宣的渴望在無聲地隔空傳遞。
然而,這裡卻不是隻有他們兩人的地方。
在這片連蟲鳴都顯得突兀的寂靜蘑菇林裡,任何稍大的動靜都可能成為致命的信號,引得狗頭人甚至音波蝙蝠找上前來。
風險太大了,現在的他們承受不了這樣的風險。
兩人之間的空氣凝固了片刻,那股悸動如同實質般在無聲中碰撞糾纏,最終卻隻能被強大的意誌力強行按捺下去。
他們各自咀嚼著口中的神莓,感受著生命能量流淌進饑餓疲憊的身體,同時也默默消化著那份被環境強行壓抑下去的、源自本能的躁動與渴望。
“睡了吧,等醒來還有事情要做。”
“嗯。”
米莉輕輕應了一聲,然後挪動屁股,在離李瑞遠了一些的地方躺下,翻身背對著他。
李瑞忍不住向她挪動的地方看了一眼,然後深深吸了口氣,將心中邪火壓下,也背對著她和衣睡下。
在壓抑與疲憊的雙重作用下,兩人終於沉沉睡去。
………………
一覺醒來,四周依舊是無邊的黑暗與死寂。
預想中有可能的襲擊並未發生,隻有蘑菇林恒久的、令人窒息的寧靜。
充足的睡眠驅散了身體的疲憊,兩人的思維都重新變得清晰而銳利。
在恢複了清醒和活力後,李瑞決定主動出擊,進入狗頭人巢穴消滅它們。
讓他做出這個決定的原因有兩個。
首先,他需要收集狗頭人身上的【黑龍血脈】詞條,這是獲得龍脈術士力量的必要條件。
其次,也是更重要的是,他需要更多的記憶信息。
【狗頭人喔嗚的龍語記憶】中,有一個關鍵信息——這個盤踞在此的狗頭人族群,並非半島的原住民,而是從外部遷徙而來。
狗頭人喔嗚的記憶顯示,這個族群每年都會進行一項重要的活動——派遣大約一半的人口外出貿易。
它們用烤製的魚肉乾,以及……自己族群裡地位低下的同類,作為貨物去換取地底世界其他地方的物資。
狗頭人喔嗚太過年輕,僅僅三歲,它沒有資格參與這種重要的遠行,更可能是被當作交易品的一員,因此它對半島之外的世界幾乎一無所知。
李瑞需要情報,需要這個龐大、陌生、危機四伏的地底世界的詳細地圖,了解這裡的生存法則。
而知道這些信息的,隻有這個狗頭人族群中地位最高的首領,以及每年跟隨首領外出、負責交易的那些核心狗頭人親信。
它們的大腦裡,儲存著通往地底世界其他地方的關鍵信息。
隻有殺死它們,用自己的金手指抽取它們的記憶,才能像拚圖一樣,逐漸描繪出這個地下世界的全部輪廓。
李瑞抬頭,目光穿透層層疊疊的巨大蘑菇傘蓋,仿佛看到了遙遠的地表世界,或者說希望。
在正式加入“大地之爪”冒險者小隊前,諾娃就告訴過他一件事:磐石城有人挖井挖得太深,挖穿了通往地底的通道。
而他和米莉,也是因為那場該死的地震引發的空洞坍塌才墜落到此。
既然有入口,就必定有出口,而且很可能不止一個!
找到它們,回到陽光普照的地麵,這才是他們兩人最終的、必須實現的生存目標。
巢穴裡的狗頭人首領和它的心腹,必須死!
這不僅是為了獲得龍脈術士的力量,更是為了找到重見光明的道路。
得益於【狗頭人喔嗚的龍語記憶】,李瑞的腦海中清晰地烙印著狗頭人巢穴那如同巨大蟻穴般複雜的立體結構圖。
每一條蜿蜒曲折的通道走向、每一個居住洞穴的位置和“狗口”數量、那些因為狗頭人陰險愛好而布下的致命陷阱位置、首領及其親信居住的核心區域、以及少數幾處空間相對開闊,適合他這種體型的人類展開戰鬥的關鍵節點……
他全都知道。
但米莉對此一無所知。
成功的突襲需要兩人的完美配合,他必須分享信息,讓米莉同樣對整個巢穴了如指掌。
但想要把這些信息告訴米莉,他就得點起火焰、繪出相應地圖來進行講解,不然米莉什麼都看不見,這講解也就起不到應有的作用了。
不過……李瑞的目光掃向周圍那高聳寂靜的蘑菇林,以及寬闊黑暗的平靜湖麵。
在這裡生火繪圖?
在這片絕對黑暗的地底空間,即使是微小的火光也像燈塔般引人注目。
砍伐蘑菇樹製造遮光物?
狗頭人們隻是習慣了時不時就會有一船的同族被音波蝙蝠消滅,就算出去捕魚的同族不回來他們也不會去找,正好省了幾份糧食。
但如果弄出太大聲響,不僅音波蝙蝠會聽到、會立刻找過來,在蘑菇森林中找蟲子吃的狗頭人也肯定會因此注意到他們,然後它們會做什麼,就要跳出李瑞的預計了。
目光最終落回幽暗的湖麵。
有主意了。
【膠態體液】再次化作凝膠鰩魚,帶著兩人無聲無息地潛入湖水,直到幽深黑暗的湖底。
而後李瑞操控【膠態體液】,向上伸出一條凝膠觸手,觸手頂端不斷凹下一個個氣泡。
隨著一個個氣泡被擠壓向下,最終,凝膠在水中撐開了一個勉強容納兩人的、微微顫動的球形氣泡空間。
在絕對黑暗的水下,李瑞使用了【燃火術】,在掌心製造出一團散發著穩定光芒和溫度的火團。
接著,他脫下自己的內襯上衣,用以作為畫紙,又讓米莉用匕首削尖一小段路上撿來的枯木,在火焰上燎烤成炭筆。
工具都準備好後,他開始仔細謹慎地給米莉講解起狗頭人洞穴的各處結構……
時間在緊張的教學中流逝。
當李瑞終於結束講解,指著地圖上最後一個標記點、一個靠近水源的隱蔽出口時,米莉突然側過臉,在他帶著汗珠的臉頰上飛快地印下了一個帶有獎勵性質的輕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