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起的早，家裡還有人比她起的更早。
先是霍冰最早起來，去了廚房燒一大家子人要用的熱水，燒好後盛出放在大木桶蓋上木蓋保溫，方便家裡人隨用隨取。
空出的大鐵鍋則用來煮苞穀麵糊糊——娘說了，從今日開始家裡吃三頓，每個人都要把身體養的壯實有力氣。
還未到五月份的農忙搶收，以往都是糧食充足時提前十來天改吃三頓，不充足時隻提前兩三天而已，並且她和小妹這些女子也是沒份的，現在才三月中旬，不知為何娘就讓他們開始養身體。
還特彆叮囑她一定要養好身體，要把生娃虧空的補起來。
哪怕昨晚娘和她說了隻管專心坐月子，家裡的活計不用她操心也不用她做，不用下水捕魚不用外出挖野菜，就連洗衣裳的輕巧活也不用她做，但隻是燒燒火做做飯，不用碰冷水也不累，還能烤火取暖，她覺得沒啥要緊的。
娘對她好，她更要對娘好！
當家的被娘壓著接手照顧小草，小花昨晚辛苦娘照顧，家裡小叔子小姑子各自有各自的活，她也不能一味的躲懶，該做的還是要做。
苞穀粉下鍋後，霍冰將昨天下午小姑子采摘回來的灰灰菜切碎扔了進去，鹽等出鍋的時候放，這樣能用最少的鹽讓鹽味重一些。
最後放上蒸架，將昨晚剩下的餃子在上麵一一碼放好。
足足還有二十三個！
其實昨晚要是敞開了吃，即使江向中沒吃，這二十三個也完全能吃完，但青黃不接的月份，能吃飽肚子就非常好了，要是吃撐了那真是浪費糧食！
所以每個人都是感覺吃飽了就沒再吃。
餡足皮薄的白麵餃子，霍冰本能的咽了咽口水。
娘吃不慣糊糊，這二十三個大餃子，娘吃十個，小花分一個再配上小半碗苞穀灰灰菜糊糊能吃的肚子飽飽，剩下十二個他們六人每人還能分上兩個，加上一大鍋糊糊，比農忙搶收時還豐盛。
吃的好了，霍冰又有些發愁，糧食夠麼，娘說今日去城裡找掙錢的營生，要是找到了扛大包的活計，就讓當家的也跟著小叔子們一並過去，一個人一天能有三四十文錢
沒一會江向南江向北快步走進廚房。
江向南嚷嚷道：“大嫂，我的早食留鍋裡熱著，等我起了黃鱔籠子再回來吃。”
昨兒下午費了老鼻子勁挖到不少蚯蚓，全放進籠子裡去了，可不得打早去收回來，不然要是被彆人偷走了大腿都能拍腫！
江向北臉上帶笑，跟著說道：“大嫂，我的也一樣。”
娘說今日要去城裡賣黃鱔，他想跟著一起去見識見識，把黃鱔籠子收回來，趁早去城裡，新鮮活的也好賣些。
霍冰呆呆的應了聲：“好。”
她一時還不習慣小叔子們如此有禮客氣。
以往向北還好，會點頭示意，向南大多看到她就和沒看到似的，舀水或留飯不是默不作聲就是陰沉著臉，哪裡像今日這般笑盈盈的打招呼。
可這感覺真好。
江向南江向北舀了熱水倒入木盆中，懶的去院子裡兌冷水，兩人一邊燙的嘰嘰呱呱亂叫，一邊用手掌稍稍沾點熱水擦了擦眼角，就當洗漱過了。
隨即衝向院子，拿起扁擔和兩個籮筐借著天邊朦朧亮光往河岸跑去。
江水是兩個哥哥跑遠後出來的，她看了眼兩人輕快的背影，開始將雞鴨放出來。
先放鴨子，開著院子門，九隻鴨子搖搖晃晃一股腦的往前衝，發出大聲的嘎嘎嘎聲響。
沒一會，前後左右鄰居家陸陸續續出來一群又一群同樣吵鬨的鴨子們。
江水上前將院子門關上，方才打開雞圈放雞出來。
被關了一夜的四隻老母雞一隻公雞撲呲翅膀，隻在院子裡扒拉泥土找吃食。
江水將雞攆的離雞窩稍稍遠了些，方才低頭躬身鑽進雞窩裡，拎著竹簍開始撿雞蛋。
最近天氣相較於冬天已經暖和許多，加上撈的魚蝦拌野菜，雞鴨下蛋比冬天明顯變多。
三個雞蛋，五個鴨蛋，在小小竹簍裡堆的冒尖尖。
放在以往，一下子撿這麼多雞蛋，江水不管是為自己還是為小花，出於私心都會藏起來一個，偷偷給兩人補身體；
可想到昨天，她最終拎著竹簍到存水的大水缸處，開始仔細的清洗雞鴨蛋上的雞鴨屎。
之前撿到雞鴨蛋不會清洗，水洗過後的雞鴨蛋容易壞，隻不過今日娘要去城裡，家裡積攢以及簍子裡的必然要帶去城裡換成鹽巴等物，擦洗乾淨後賣相好，容易賣。
沈清一出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景象，晨霧中女兒在水缸邊認真細致的擦洗雞鴨蛋，昏暗的廚房裡，大兒媳正在煮一大家子人的早飯，火光搖曳，在這倒春寒的天氣中顯出一份暖意融融。
她叮囑道：“小水，娘待會去城裡，花花還在睡，你吃了早食後看著她些。”
“哎，好！”江水朗聲清亮的回道。
頭一次沒有絲毫怨言。
隻因昨晚她說由她照顧小花，娘說她才十五，自己還是個半大孩子呢，哪能讓她熬夜照顧個生病的娃。
十五歲的她還是個半大孩子麼？
從記事起，娘隻會說她一個女孩子家家，要懂事、要聽話、要賢惠、要勤快這樣才有用，不能偷懶耍滑，不然以後婆家不喜，家裡的活計默認都是她和大嫂的。
小花出生時，她年歲更小，她帶小花，大嫂就能去做更繁重累人的活。
從未想過，三年後的今天，她竟然能被當個孩子對待。
江水眼眶熱熱的，她連忙低下頭，用雜草挽成的草把子反複擦洗鴨蛋。
沈清看著一顆顆乾淨的蛋，不解的問：“你洗蛋做什麼？”
屋子裡的蛋也沒洗啊，怎麼今日開始洗了。
不過不得不說，洗乾淨就是好！
家裡的好多上麵沾了雞鴨屎，老埋汰了，她拿的時候隻敢用大拇指和食指撚起來。
沒有肉，蛋就是最好的營養，隻是鴨蛋五個，雞蛋三個，家裡十來個人，一人一天一個蛋都沒法吃上。
尤其霍冰，按華國她老家的習俗，這些時日大兒媳每天會有一碗紅糖荷包蛋。
要是商城開通了蛋類就好了，那些便宜又大的洋雞蛋，四五塊錢就能買一斤，賣一斤野生小河蝦就能有三十七元，能買八九斤洋雞蛋！
哪怕是這兒喂雞鴨的小野魚，一斤也能買上三斤雞蛋了。
哎，啥時候開通就好了，也不知道觸發什麼條件才能開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