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武安伯試圖對空呼喊。
“我是你兒子鄭欽榮,榮哥兒,沒到一歲就失去您的榮哥兒。”
那時候他太小,對生母沒印象,等他長大些,感受到的是苛刻與冷漠。
所有人都當伯府夫人是嚴厲教子,他也以為是。
直到有了弟弟,他才知道什麼叫疼愛入骨,他羨慕了。
他也想得到溫馨和煦的關懷。
由此任人拿捏他半生,造成一生之悔恨。
剛接受自己兒孫已大的小袁氏,聽到兒子哭訴說沒到一歲就失去母親,頓時心如刀割。
“榮哥兒,我可憐的榮哥兒!”
然而她伸出想要抱抱兒子的手,卻穿過了兒子的身軀。
她觸碰不到活人的軀體,他們已經陰陽相隔。
小袁氏悲恨交加,“我可憐的兒啊!你姨母太壞,是她害死了我啊!”
終於聽到祖母魂魄能發聲說話,鄭離驚鬆了口氣。
那顆玄鐵釘子沒傷著祖母舌頭,隻是起了詛咒封鎖作用。
“祖母,她害了您還讓您魂魄受鎮鎖,前些天已經被陛下判了斬立決,孫女定會讓她的鬼魂也嘗儘苦頭,不會讓她好過的。”
袁氏被斬,被扔去了亂葬崗,成了孤魂野鬼,她隨時都可以懲罰她。
聽到子孫已經為自己報仇雪恨,小袁氏大哭起來。
“她騙我,我當她是最親之人她卻騙了我,她要搶走我的一切,她好狠的心”
鄭離驚點頭:“祖母您當她是至親親人,她卻對您嫉恨在心,她害了您還搶走您的一切,差點傾覆我們武安伯府。這些事稍後孫女再慢慢和您說,現在我們要把您帶回京,帶回我們鄭家,您可願意?”
小袁氏哭著點頭:“我願意,這裡非我家,我不要在這裡。”
“那我們馬上走。”時辰不等人,天很快就要亮了,得先把移靈之事辦妥為上。
武安伯拉著小兒子看著女兒“自說自話”一陣,即使知道她有術法能窺見陰界事物,也不免目露震驚。
“父親,您來收拾祖母的骸骨。”鄭離驚燃香引魂,指揮父親動手。
“二姐,我要幫忙。”安哥兒丟掉手中燃儘的香腳,一點不怕的趴近棺木。
“那你小心些,不要弄疼祖母。”鄭離驚丟給弟弟一塊白布。
“好。”安哥兒拿著白布,學著父親把一根骨頭擦拭乾淨。
魂魄被孫女牽引到她身邊的小袁氏,感動抹淚。
子孫皆孝順,她雖死亦有安慰了。
擦拭乾淨骸骨,武安伯把骸骨包好抱出了吳家墓室。
安哥兒跟在父親身邊,剛走出墓室就一個趔趄摔了個大馬趴。
“哎喲!”安哥兒呼疼起來。
走前頭的鄭離驚當即回望墓室裡頭。
左邊那口棺槨,自她進入墓室就沒有任何動靜。
看在安分的份上,她也就沒有多做什麼。
沒想到這會兒卻卷了陰風來使壞。
被孫女牽引著魂魄的小袁氏很是憤怒:“他欺負我孫兒。”
“嗯,等會找他算賬。”
“他不是好人,他明知我不是他妻子他還想我一直留在這裡。”
鄭離驚眯了眼眸,“可有受欺負?”
“他靠不近我,但他老想欺負我。”小袁氏把這個能看見自己的孫女當成了依靠,開始告狀。
鄭離驚撫著手中的玉牌,知道是這塊刻著玄門符咒的玉牌護住了祖母。
“孫女會加倍教訓他。”
“嗯,要狠狠教訓。”小袁氏朝墓室裡瞪了一眼。
死後被埋在這裡,她就一直躺在棺木裡不能動。
隔壁的姐夫時常來窺探她,她已經說了自己是誰,那姐夫竟然想將錯就錯。
要把她當枕邊人做鬼夫妻。
幸好她身上有塊她做布施時偶得一修士饋贈的護身玉牌,讓旁鬼難近。
近則魂魄被熾燒。
鄭離驚應了祖母:“好。”
在外頭舉著火把的人,看著京中出了名的二大師對空說話,似有與其對話者和應。
而那對話者他們都看不見,不免有些頭皮發麻。
吳頌聽出了點端倪,不由看向黑咕隆咚的墓室,驚疑起來。
法鈴叮當,安魂詞吟。
“離錯移正,亡人歸位,天有玉柱地有粱,生安亡穩世世昌”
武安伯把母親的骸骨小心翼翼的放到新棺槨裡入殮。
鄭離驚誦讀入殮咒,把那塊刻著玄門符咒的玉牌,擦乾淨後放在了原來的位置。
移靈安魂,封棺大吉。
鄭家這邊遷靈儀式順利結束。
“吳大人,你兄長棺槨已腐,魂魄受驚,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就此封土為安,莫生多餘波折。”
吳頌沒想到會有如此一說,他有些為難的道:“我兄長棺槨已腐,若是不換,怕難以交代。”
宮中那位貞嬪可是他兄長的女兒,雖然被貶了,但到底是皇家人。
他們吳家不敢怠慢。
“吳大人倒是挺有心,但有放無收,功夫白費事小,其他事大。”
這話讓吳頌心頭一驚,“二大師可否示明?”
“我已言儘於此。”
“二大師”吳頌急了,“我們等下就封土為安,還望二大師幫我們吳家一把。”
鄭離驚這才警示吳頌:“明哲保身。”
冬天的大晚上,本來就冷得讓人發抖,吳頌這下子更是透心寒。
侄女那裡,怕是沒有善果。
一旦受牽連,全族將遭殃。
他抹了把額頭虛汗,施禮感謝:“謝二大師真言。”
鄭離驚點點頭,轉身發號:“起靈歸家!”
武安伯當即喊著:”母親,啟程了,兒子帶您回家!”
安哥兒一手拿著香,一手揉著摔疼的膝蓋,也喊話:“祖母,回家了,您看著路啊!彆走岔了。”
二姐說祖母的魂魄就在他頭頂上,讓他一路帶祖母回家。
他得時時提醒祖母,可彆飄得太遠,跟他們走散。
鄭家子侄抬著靈柩下山,父子倆手捧引靈香一路喊著,直至山下官道上。
幾輛馬車停在官道上等著,準備運靈柩回京。
當眾人把棺槨放好,鄭離驚這才舍棄騎馬,上了馬車上歇著,順便做個法。
其他人也輪流上馬車歇息,安哥兒貪圖騎馬,正好讓他在運靈柩的馬車前引路。
有岔路時喊一聲:“祖母,左拐,走左邊。”
過橋時又喊一聲:“祖母,過橋了,您彆走水路。”
把二姐吩咐的事,做得一板一眼,倒讓自己的爹能歇上一陣。
阜峰山吳家祖墳前,吳頌看著被挖了半邊的墳包,不敢言而無信。
他燃了香拜了拜告罪:“大哥,袁氏害了人,咱們家大受牽連,弟弟無能,沒法顧上您了,您就此安息吧!”
陽間事他都沒法扭轉,何況陰間事。
自家大哥在陰間做了什麼,他不得知,也不想知,他隻想保住還活著的人。
燃香告罪後,他讓人直接封土安墳。
卻在封土封到一半時,墳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