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妃娘娘派人大清早出宮來召見老夫人,是因為她昨日失了臉。
武安伯府的事鬨得沸沸揚揚,宮裡也傳開了。
就連皇後都叫了她過去問話。
那兩個使用過的烏木妝匣,雖然姨母叮囑過讓她不要張揚,但有那樣雅貴罕見的萬年烏木妝匣,不炫耀一下豈不是錦衣夜行。
結果這事被宮妃們拿出來當眾問她,是否收了來自武安伯府的不該收的東西。
這讓她很是丟臉。
既後悔當初炫耀出去被人知道,又後悔把東西還給了姨母。
要是不還回去,起碼還能說是自己的,與武安伯府無關。
現在拿又拿不出來,遮又遮不過去。
說好的做她後盾,結果就是這麼給她拖後腿,她豈能不氣。
貞妃娘娘這麼早就派人到府,老夫人隱隱猜到自己府裡的事怕是影響到了她。
若是之前,或許還會擔心事情難支應。
現在大兒子回來了,依然隻信她,她心定了,也就沒了擔憂和顧忌。
“給我換衣,老身要入宮去。”
剛好進去找貞妃娘娘說說,求個旨意,直接把礙眼的打發走。
照樣能一了百了。
“母親,兒子歸京也需麵聖言明事因,我與您一同入宮。”武安伯連忙說道。
“好,那我們就一起去。”
母子倆打算一起出門,把家裡的事先放一邊。
但鄭離驚可不想家裡大事被打岔。
收到宮中貞妃娘娘召見老夫人的消息,她立馬想到受蒙蔽的皇帝。
吳家女當年是以無父無母的身份,由武安伯府教養長大並舉薦入宮選的秀。
能入選,武安伯府是出了大力的。
雖然是那老婆子使的手段,但到底是打著武安伯府的名號。
若是天家追究起來,武安伯府有欺君之罪,闔府要遭殃。
揭穿那老婆子的身份,貞妃娘娘與那老婆子的關係也要暴露人前。
宮妃有個殺人冒充勳貴家眷殘忍無恥的親生母親,於天家也臉上無光。
若是沒有今日宮中來人之事,她都還沒想到這一茬。
“攔住他們。”
她當即做出決定。
既然已經查實那婆子的身份,若是現在還讓她以武安伯府老太君的身份入宮,她也是欺君的一員。
攔下他們,解決了府裡大事,她再和家人去天家人麵前請罪。
如此,才有可能保家門平安。
鄭紹君經妹妹一說,也知道了後果,連忙叫上人去攔截。
老夫人換好衣裳,又添了副頭麵以顯尊貴,這才在大兒子和大孫女的攙扶下昂首挺胸的走出鶴鬆堂。
二房的人跟在後頭送他們出門。
結果出到外頭就看見一群人堵住了去路。
領頭的是郭老太太和郭氏。
母女倆都在自己兒媳的攙扶下,麵帶怒容橫眉而視的攔截。
武安伯看到這陣仗,才知道事情比母親跟他說的要嚴重。
眼前這跟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有什麼區彆。
他連忙放開自己母親,向嶽母行禮試圖緩解:“嶽母大人,小婿剛歸家,還未來得及到您麵前拜見,還望嶽母大人原諒小婿失禮。”
郭老太太看都沒看他,直接就對上鄭老太太:“躲了多日才現身,再不出來你就等著官差上門請了。”
沒想到會有這等場麵的鄭老夫人,聽得心頭一跳,差點被唬住。
但她很快端起架子,保持雍容之色,“親家母火氣大得都口不擇言了,老身行得端走得正,何須怕什麼官差。”
“嗬嗬,你行得端走得正?”郭老太太冷笑,“不怕天打五雷轟的人果然臉皮厚得很。”
“嶽母大人慎言。”武安伯黑了臉。
當著他麵這麼說他母親,郭家人的教養何存?
二房的人也都氣憤不已,與郭家人互瞪怒眼。
“對著無良之人我何須慎言。”郭老太太終於正眼看女婿:“你的賬我稍後跟你算,你現在最好給我閃一邊去。”
“”武安伯氣結,還要跟他算賬?
他做了什麼就要跟他算賬。
他看向妻子,期望一向明事理的妻子能勸勸她的母親。
但郭氏沒理他,隻怒視著自己的仇人。
要不是小女兒在身邊提醒她要忍住,她就要親自上前去撕人了。
但不能,她病了,病得很重。
她不能為這等毒婦再損自己分毫。
看到妻子不理自己,甚至大兒子也借由攙扶外祖母而避開他眼神。
這都怎麼了?
府裡這點事值當這些人如此視若仇敵嗎?
他不明白,也不理解,但無損他當家做主的權威。
他沉了臉問:“你們攔在這是何道理?”
“攔在這自然有攔在這的道理,我們不能給她入宮。”郭氏終於對上自己丈夫的目光。
消瘦的臉上不再有昔日的嫻靜美麗,隻有滔天之恨意。
“你怎可如此說話。”武安伯皺眉看向病得落了人形的妻子。
眼裡閃過一絲心疼,但這絲心疼很快被惱怒衝掉。
向來通情達理的妻子,仗著娘家來人就有失賢惠,竟然對婆母毫無敬意起來。
郭老太太當即狠瞪女婿:“她說的是人話,我郭家人站在哪裡都堂堂正正,不怕天打五雷轟。”
“你若是有點腦子,就應該知道我們這麼多人攔在這裡,定有攔的道理。”
武安伯被嶽母狠厲的眼色驚愣。
郭家人的規矩教養,確實從未被人質疑過。
嶽母話裡的鄭重之意,讓他意識到事情真的不簡單。
可是他的母親,做了什麼要被人如此對待。
他忍了忍怒火,“嶽母大人,無論有什麼誤會,都請等我們入宮回來再說,時辰不等人,還是莫要觸怒天家的好。”
惹怒天家,對郭家也沒好處。
“誤會?”郭老太太冷哼,“沒有誤會,隻有事實,你最好帶著你這位所謂的母親去正堂接受審問。”
接受審問?
武安伯神色震驚,怎就用到這等詞?
鄭老夫人已經氣怒到極點,“你郭家算個什麼東西居然想審問我,真是狂妄至極!”
鄭二爺也跳腳怒罵起來。
“審問你的還有我們。”鄭紹君不顧二房的氣憤,冷然加持。
他乃鄭家嫡係子孫,算不算東西?
沒等震驚回神的武安伯怒斥,郭氏就說道:“還有鄭家族人和列祖列宗!”
武安伯震驚到臉炸裂。
列祖列宗都搬出來了!
鄭離驚也加了一句:“還有袁家舅祖舅祖母他們!”
有鄭家長輩和袁家長輩,加上列祖列宗。
這麼多“東西”,審問誰,分量都夠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