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連忙看向走入店鋪的身影。
一個穿著灰色道袍的男子走了過來,“掌櫃呢?他在哪兒?”
“啊?他,他,他在裡麵。”
善若答得結巴,裡頭還沒收尾,不能被人打擾。
那灰衣道長看她支支吾吾的模樣,頓時起疑。
就要往內院裡找人。
善若連忙伸手扒住門框阻攔,“你不能進去。”
被攔的灰衣道長愈發的好奇。
“這是作甚?”
善若噓噓噓的示意對方小點聲。
“您等會再找掌櫃吧。”
灰衣道長看著這個穿得不像丫鬟的半大女娃,八卦心燒了起來。
宿平那個老菜幫難道枯木逢春,光棍半輩子到頭來勾了個有錢婦人不成?
不得了這老家夥,灰衣道長一臉猥瑣的越過善若的頭頂探往內院張望。
卻看見宿掌櫃躺在廊下的躺椅上似睡非睡。
有個女子身影正對著祭桌上的香爐,手撚符紙在結牽魂印。
灰衣道長頓時明白裡頭不是什麼香豔事,而是有人在給宿掌櫃起壇作法。
還是一個看上去十分年輕的女子,且這女子穿的是俗常襦裙,而非女修裝束。
灰衣道長頓時來了一股氣。
宿掌櫃有事不找他,卻找個不正經女修辦事。
太不地道了。
按說遇到同行做事,規矩是能避則避不打擾。
但灰衣道長卻一把推開善若,“小姑娘,彆攔著,貧道是宿掌櫃的朋友。”
“朋友也不能進”
被推開的善若壓根攔不住一個大人。
已經聽到聲音的鄭離驚,餘光看到宿掌櫃不再夢裡磕頭,料想差不多了。
她燃了符紙,收了神通。
等來人踏入內院簷廊,宿掌櫃突然驚醒開眼。
神誌卻猶在夢中,一時有些恍惚。
“宿掌櫃,你這是作甚?”
看到人醒來,灰衣道長居高臨下的看他,皺眉拉臉的。
宿掌櫃恍然回神,伸手摸了摸額頭,沒血。
他在夢裡頭都磕穿了。
他清楚的看到自己的爹娘,在爹娘的怒罵中知道了自己的侄兒沒死,而是父母為了防止他喪心病狂,賣親求財接著去賭,他們把孫子送了人養後才雙雙自儘。
若不是今日這一夢,這輩子他都不可能知道這事。
宿掌櫃腦裡風暴狂起,整個人激動得五臟六腑都在抽搐。
哪裡還有心思接待灰衣道長。
“元清道長,今日本店有事不營業,你改日再來吧!慢走不送。”
宿掌櫃抹了把又是淚又是汗的臉,起身連連拱手送客。
還未道出自己不滿的元清道長,卻質問得理直氣壯,“我們玉泉觀沒人嗎?你有事為何不請我們來做?”
他還斜看了眼根本不像修士的做法女子。
正經受自家事衝擊的宿掌櫃,當即沉了臉,“元清道長,本店雖每年捐香燭香油給你玉泉觀,但鄙人請做法事不是非你玉泉觀不可。”
這話一出,元清道長頓時生了尷尬。
“貧道,貧道並非此意”
在善主麵前拿大,確實顯得有點沒皮臉。
“不是那就好走不送。”宿掌櫃不耐煩的趕人。
太下臉了,元清道長再沒法待,拂袖離去。
善若對著這擅闖被趕的道長做了個鬼臉。
勸不聽攔不住,活該沒臉。
裡頭的宿掌櫃已經激動得給鄭離驚跪拜:“二大師,您是高人,請受在下一拜,感謝大師讓我夢見我爹娘,且得了天大的好消息。”
雖然他不是修行人,但做這行生意時常都是跟玄門中人打交道,真本事假把式看多了心裡都有數。
更不用說剛才已親身體會過大白天牽魂入夢的玄門法術。
他對這位年輕的女散修士, 這會兒是心服口服,不敢有任何質疑了。
“得了好消息自然是好事。”看到宿掌櫃激動成這樣,鄭離驚笑了笑。
宿掌櫃卻抹眼淚:“我爹娘說我侄兒沒死,是送給了人養,我得回老家去尋他,讓他認祖歸宗!”
原以為一家人都被他害死了,結果幸存了一個。
這對二十多年都活在悔恨中的他來說,是餘生的救贖。
父母在夢裡說得那麼清楚,送給的人家他也認得。
就在他老家河對岸的石子街,一對有女無兒的中年夫婦。
多年前他回老家祭拜父母兄嫂時,無意中經過那家門前,聽說那家人的兒媳生了個大胖小子還納悶來著。
沒想到那是他侄兒有了後。
他又哭又笑的道:“隻要我侄兒兼祧兩家,我宿家就有後了。”
鄭離驚聽了一笑,問他:“可記住了你父母的六願?”
“記住了記住了。”宿掌櫃連忙說出來:“第一願就是讓我侄兒認祖歸宗,第二願是給收養我侄兒的人家報恩,第三願是重修老宅。”
“第四願是上我娘舅家認錯,第五願是與我斷了親的家姐續上親緣,第六願”
說到第六願宿掌櫃有點不好意思,“我爹娘要我娶妻。”
因著年少陷落泥潭禍害了家人,他無臉在老家待下去,四處流浪了幾年才在京都紮根。
這鋪子是他行善幫了人大忙,才得的意外安身地。
罪孽太重,又留不住財,他無心娶妻成家害彆人,如今四十五了仍是孑然一身。
鄭離驚聽了點點頭,“這六願你應該能做到,六願得遂,你父母才好放心投胎轉世。”
“是,我定會讓我爹娘六願得遂,到時還請二大師來為我爹娘度化。”
宿掌櫃非常認真的許諾:“宿某餘生都會給二大師虔誠供奉。”
鄭離驚抬頭望天,晚霞如火,好兆頭。
出門沒看黃曆的好處就是,意外之喜深得人心。
善若看師姐的目光滿是崇拜。
還未成為大修士,就有信徒供奉。
糖來糖來,多多的糖來了!
當鄭離驚走出尚道堂,日頭都要下山了。
候在店外頭的冬葵急得已經快要哭。
“小姐,您可算出來了!”
看到冬葵等得一臉急色都沒有進去找她們,鄭離驚頗為滿意。
她吩咐她不可入內,能做到說明有當她是正經主子。
“不用擔心,回去不會有事。”
冬葵沒有被安慰到多少。
剛回府的二小姐可能沒事,但她肯定會被老夫人和二夫人責罰。
天黑了都沒有把二小姐帶回家,不管如何都是做奴婢的錯。
冬葵苦著臉伸出手:”小姐,奴婢來拿吧!”
儘管心裡擔心回去要被罰,但冬葵還是儘著本分把一袋東西接了過去。
咚哩晃蕩的也不知小姐買了些什麼,還挺沉手的。
隻把最重要的揣身上的鄭離驚,把布袋交給冬葵後,和善若去找點心鋪子。
在尚道堂買東西花了十二兩銀子,可遇不可求的那幾樣是宿掌櫃所贈。
而後又收了做法事的布施,相當於花出去的銀子又轉回自己手中,還得了一堆贈送品。
發財日,不可做貔貅。
於是,回去一路買了幾大盒糕點,買了幾大包糖,還買了一籃子秋梨。
一下子花了一兩半銀子購買零嘴。
從未有過的大手筆。
善若高興得啃著梨拿著糖走得歡快。
馬車已經打發回府,在冬葵的指點下,她們租了輛馬車回去。
而此時的武安伯府已然不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