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試探(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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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婉兒很小的時候就開始習慣周圍人異樣的目光,因為她全家上下都是皇後的仇人,但在幾年後,那些異樣的目光裡麵除了厭惡和疏遠之外,還多了覬覦和貪婪。

但她很早就意識到,美色不是自己的要害,而是武器。

在武安的注視下,她伸出一隻腳,裙裳底下露出了精致的腳踝,目光順著往下,可以看到小巧的足弓被羅襪所包裹,微微蜷曲。

“算了吧。”

武安忽然開口道,他已經徹底確定那兩個侍妾就是從宮裡出來的女人,放在自己身邊的原因大概率是監視。

天後並沒有表麵上那樣慈愛,不過就算是武承嗣那些正兒八經武氏子弟的身邊,應該也有類似的存在——天後平等的不信任所有人。

上官婉兒卻沒有停下動作,而是仍然作勢要脫下襪子。

“臟。”武安說道。

上官婉兒:“”

她收回腳的時候發出一聲譏諷的輕笑,低頭整理著裙角,淡淡道:“你在河西玩過女人嗎?”

“河西那邊沒有女人,隻有牛、馬和羊。”

當意識到這句話裡包含的意思時,上官婉兒霍然抬頭看向對方,武安歎了口氣:“那些牲畜在關鍵時候也可以是軍糧。”

“嘔”

武安偶爾會離開永寧坊去附近閒逛一圈,這時候府邸內的護衛或是下人就會自發跟在他身後,表麵上看仿佛是一群忠仆。

武安對他們的心思一清二楚,也不點破,遇到要花錢的地方就讓他們上去結賬。

據說長安城內可以容納百萬人口,武安確實看到了隨處可見的喧鬨人群,除了街麵上的高頭大馬和牛車,熙熙攘攘的街道和坊市總有一些角落,滋生著窮人和乞兒。

但他們肯定不會在想到大唐威加四海的時候挺起胸膛,武安從他們眼裡看到了對活下去的渴望,而這種神情在戰場上很常見。

當一個人以活下去為目標時,他還有什麼是做不出來的?

“大郎,彆靠近他們。”

跟在他旁邊的下人提醒道:“那些人慣會坑蒙拐騙,身上又臟的很,會得病的。”

武安沒有回答,而是蹲在一個衣不蔽體的女人麵前,但大塊裸露的地方並不顯得魅惑,凍瘡隨處可見,在這寒冷的冬日尤其觸目驚心。

女人抬起年輕的麵孔,漠然的看著蹲在自己麵前的青年,卻又強行想要擠出討好的笑容。

周圍的幾名乞兒看到了武安身上衣服料子的質地,原本蠢蠢欲動想要趁機圍攏過來的心思一下子就熄滅了,他們清楚看到,這個青年腰間還懸著刀,腳上穿的是官靴。

每一個朝代都會推翻前朝,但永遠無法解決乞丐。

關中的某些問題在此刻已經露出端倪,其中最要命的就是缺糧。

長安是京城,所以可以理所當然的要求全天下人給它供血。

饒是如此,當今天子也終於開始不情願地麵對現實,每次缺糧嚴重的時候,他會帶著一群大臣和宮眷離開關中,去洛陽度過一個安穩富足的新年。

唐人驕傲和固執的性格在長安城內體現的淋漓儘致,朝廷依舊沒有頒布政令予以解決,所有來自於民間的訴求都被視為大逆不道。

武安最先想到了漕運,其次就是效仿前秦王猛進行改革,重新恢複關中的水土,又或者是施行諸如開源節流的方法,但最終,他隻是在心裡冷笑一聲。

李敬玄因為私怨,隨口就能抹去數十上百人的戰死撫恤,而天子則是裝著不知道看不見,對民間的疾苦無動於衷,依舊去修他的道。

某種程度上,兩人倒也有些異曲同工之妙。

在關中開始越來越頻繁麵對糧荒問題的時候,朝廷下令征募十八萬兵馬和大量的民力奔赴河西,各種規模的戰鬥在邊疆爆發。

如果說這種戰爭對於國家的整體利益而言是必要的,那為什麼要派李敬玄這種廢物主帥去統籌全局?

如果說這場戰爭沒必要,那耗費的糧草和錢財,又能填飽多少人的肚子?

武安向後攤開手,示意給錢,那名下人卻低聲道:

“郎君,她這樣子也活不了多久,倒不如讓她彆抱著心思,早點痛痛快快死了。

您賞她錢,馬上就會被其他人搶走了,這些刁民生來就是這個命,您算是心善,可您能救幾個呢?”

武安皺了皺眉頭,說道:“我今年出征河西的時候,朝廷派來的大臣說我們殺人,是為了保護身後的黎庶,現在黎庶就在跟前,我為什麼要不管?”

“這長安城裡不知道有幾千幾萬吃不飽飯的人,小人知道您仁慈,但就這個賬目粗粗一摟,您看您能負擔得起幾個?”

那個下人已經有了些年紀,雖然說話都是帶著小心和討好,但態度明確。

看到武安緩緩站起身,沒有再去看那個躺在地上的女人,下人連忙側過身子,準備讓路。

“那就先從這個開始救。”

武安頭也不回道:“把她帶回永寧坊,讓她吃飽飯,找個差事乾。”

下人顯然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事,隻是無奈的笑了笑,招呼身邊同伴攙扶起衣衫襤褸的女人。

武安停下腳步,他麵前就是長安城的東市。

撲麵而來的聲浪幾乎將這兒與外界分隔成兩個世界——張燈結彩的商鋪、叫賣的小販、當街賣藝的各國胡人,以及享受著這些熱鬨氛圍的無數唐人百姓。

武安站在那兒沉默不語地看著這一幕,如果沒有看到那些蜷縮在牆角的人,他現在的心情也會很愉快。

自己如果真的能弄死李敬玄,報了仇,但以後又要做什麼呢?

就在他思索的時候,幾個裹著香囊的錦帕砸到了他懷裡,武安下意識抬頭,看到了遠處有兩個裹著裘衣大氅的年輕女子對他微笑示意,略矮一些的那個,更是對他招著手。

唐人女子一向大膽,而她們的衣著明顯是富家或是官家女子,身後隱隱有隨從跟在身後。

武安並沒有將她們和剛才的女乞兒做對比,隻是同樣微笑示意,收起了香囊,拱拱手,轉身離去。

驛館。

下人點起了暖爐,溫暖的氣息還沒充滿整個屋子,黑齒常之就迫不及待地開始吩咐準備飯食。

“沒想到你還真活著出來了,我還聽說,過些日子,那位當朝左相就要遭大罪了,到時候,應該可以牽連到李敬玄身上吧?”

他問道。

武安點點頭,沒等黑齒常之笑出聲,他就道:

“我要你幫個忙,派幾個心腹,幫我把那些戰死同袍的家眷搜羅一下;如果家中有父母兄弟的,就幫我多補一份撫恤錢。

如果家中隻有孤兒的,無論男女,都幫我送到長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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