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府夜宴餘威猶在。
“三成自售”,字字如金。
亦是懸頂之劍!
鹽灘上,水輪鼓風灶轟鳴不息。
白花花“玉粒”堆積如山。
“陽叔!鹽!好多鹽!”薑禾捧著一把鹽,小臉興奮。
阿嬤卻愁容滿麵:“陽兒…鹽是有了,可賣給誰?孟家把持鹽市,誰敢買咱的鹽?”
薑郕陽目光沉凝。
墨翟仗劍爭來的生機,豈能困死?
“賣!不僅要賣,還要賣出‘玉粒’的身價!”
“包裝!定價!渠道!”
他腦中圖書館飛速檢索。
《史記·貨殖列傳》、《鹽鐵論》、《齊民要術》…信息洪流奔湧!
“鬆兒,禾兒!”他喚過孩子,“去割最柔韌的蒲草!洗淨曬乾!”
“陳大哥!”他找來陳大,“伐韌性最好的青竹,破成細篾!”
“阿嬤,拆舊衣,取最細密的麻線!”
簡陋工坊再次運轉。
薑郕陽親自動手。
蒲草編織成精巧小袋。
青篾為骨,撐起袋形。
細麻密縫,針腳如畫。
再將雪白“玉粒”小心灌入。
最後,以韌草封口,壓上“郕”字木戳。
“這…這鹽還能這麼包?”陳大等人目瞪口呆。
“鹽如美人,焉能粗服亂頭示人?”薑郕陽嘴角微揚。
內心彈幕:“論包裝設計,戰國諸位都是弟弟!”
包裝隻是第一步。
定價!
“市麵粗鹽,鬥值幾何?”薑郕陽問。
“孟家粗鹽,鬥值五十錢!苦鹹摻沙!”陳大憤憤。
“我們的‘玉粒’,”薑郕陽掂量鹽包,“質如玉,純無苦,更兼此等包裝,便於攜帶儲藏…”
他眼中精光一閃:“鬥值…百五十錢!”
“百…百五十錢?!”眾人倒吸冷氣!三倍於市價!
“公子…這…太貴了吧?”阿嬤憂心忡忡。
“貴?”薑郕陽輕笑,“物以稀為貴!更以‘值’為貴!此鹽,值這個價!”
他提筆,在粗麻布上揮毫:
“郕鹽如玉粒,烹鮮天下知!”
十個大字,鐵畫銀鉤,力透麻背!
廣告語!直擊痛點!
渠道!才是生死關!
孟家掌控鹽鋪、鹽販。
誰敢賣“郕鹽”,便是與孟家為敵!
“公子!城西‘程記貨棧’的程掌櫃,為人還算公道,或可一試?”陳大想起一人,“隻是…他未必敢得罪孟家。”
“程記?”薑郕陽記下,“走,會會這位程掌櫃!”
程記貨棧,門麵不小,卻略顯冷清。
掌櫃程昱,四十許,麵容清臒,眼神精明中帶著謹慎。
見薑郕陽來訪,尤其身後跟著墨家氣息的荊烈,心中一驚,忙迎入內室。
“薑公子大駕,有失遠迎。”程昱拱手,目光掃過薑郕陽手中的素雅鹽包。
“程掌櫃客氣。”薑郕陽開門見山,遞上鹽包,“郕氏新鹽‘玉粒’,請掌櫃品鑒。”
程昱小心拆開,指尖沾鹽入口。
純淨鹹味化開!
他眼中精光爆射:“好鹽!確如玉粒!無半點苦邪!”
隨即苦笑:“公子,此鹽雖好…可孟家…”他無奈搖頭,“程某小本經營,實不敢…”
“程掌櫃是怕孟家斷你貨?還是怕無人識貨?”薑郕陽微笑。
程昱歎息:“皆有之。孟家勢大,鹽市壟斷。公子此鹽雖佳,價亦高昂,恐…”
“恐有價無市?”薑郕陽接話,忽然問道,“程掌櫃,貴棧上月售粗鹽幾何?得利幾何?”
程昱一愣,雖疑惑,仍答道:“售粗鹽三十石,得利…不過千五百錢。孟家抽頭甚重。”
“三十石,千五百錢…”薑郕陽指尖蘸水,在案幾上快速劃寫。
“若售我‘玉粒鹽’,鬥值百五十錢,一石則一千五百錢!”
“程掌櫃隻需售出一石‘玉粒’,其利便等同上月售三十石粗鹽之利!”
“且!”他目光如炬,“‘玉粒’質優量少,無需大量倉儲人力!更無苦毒敗壞名聲之虞!”
程昱呼吸陡然急促!眼中貪婪與恐懼交織!
這賬…太誘人!也太燙手!
“可…孟家若知…”程昱仍猶豫。
“孟家如何知?”薑郕陽壓低聲音,“程掌櫃可明售粗鹽,暗售‘玉粒’!”
“此鹽包裝特異,易藏匿。售予識貨富戶、酒樓庖廚,口口相傳,自成渠道!”
“更可…”他聲音更低,“以貨棧名義,代收沿海漁獲、山貨,與我‘玉粒鹽’以物易物!繞開錢幣,更避耳目!”
程昱聽得目瞪口呆!
這破落貴族…怎如此精通商賈之術?!算學、包裝、定價、渠道、規避風險…環環相扣!
“公子…此計雖妙,然風險…”程昱心動了,仍懼。
“風險?”薑郕陽起身,負手而立,氣勢陡升,“程掌櫃可知,郡守府夜宴,墨家巨子親至,為我爭得這三成自售?”
“墨翟女先生?!”程昱駭然失色!墨家巨子竟為此子站台?!
“孟家勢大,能大過兼愛非攻、劍問郡守的墨家?”薑郕陽聲音不大,卻如重錘!
“更何況,”他嘴角勾起冷峭弧度,“‘玉粒’之利,程掌櫃已明。是做一輩子孟家走狗,蠅頭微利?還是與我共分此利,搏一個貨殖通途?”
程昱臉色變幻,最終一咬牙,重重拍案!
“富貴險中求!程某…願與公子合作!”
他眼中燃起賭徒般的火焰:“首批‘玉粒’鹽,程記包銷十石!按公子定價,所得之利…公子七,程某三!”
“不。”薑郕陽搖頭。
程昱臉色一僵。
“五五分成!”薑郕陽斬釘截鐵!
“公子?!”程昱愕然。
“鹽,我出。包裝,我製。風險,我擔大頭。”薑郕陽目光銳利,“程掌櫃隻需提供暗銷渠道,擔部分倉儲流轉之責。五五分成,公平合理,方是長久之計!”
程昱怔住,隨即肅然起敬!
“公子…高義!程昱…拜服!”他鄭重一揖。
貨殖暗盟,就此結成!
鹽灘黃昏。
秦漪看著一車車包裝精美的“玉粒鹽”被悄悄運走,清冷的眼中難得露出一絲好奇。
“程記貨棧?五五分成?公子好手段。”她看向正在調試新淋鹵池的薑郕陽。
“互利互惠罷了。”薑郕陽抹了把汗,“秦姑娘,《墨經》中‘力學’、‘光學’篇,可有涉及透鏡聚焦生火之法?”
他惦記著提高熬灰效率。
秦漪:“…有。師姐說公子或需此道。”她遞過幾片打磨粗糙的水晶石片,“正在研試。”
“多謝!”薑郕陽如獲至寶。
內心吐槽:“墨家小姐姐們,真是技術宅福音啊!”
遠處,荊烈默默劈砍硬木。
他在製作一種結構奇特的弩身。
圖紙,來自薑郕陽“靈光一閃”的勾畫,前世軍史記憶+《考工記》。
墨翟靜立礁石,遙望海天。
海風吹拂她布衣青絲。
“算學驚鹽商,貨殖結暗股…”她低聲自語,“陽謀立身,奇謀破局…此子,或真能攪動風雲。”
她目光落回薑郕陽專注調試水晶片的側影。
清冽的眸底,一絲微不可察的波瀾,悄然蕩開。
“陽叔!看!海鳥!”薑禾忽然指著天際。
隻見一群海鳥,正掠過如血殘陽,飛向鹽灘外更廣闊的海洋。
薑郕陽直起身,望向鳥群。
手中水晶片,折射出璀璨光芒。
“渠道初通…”
“工械待興…”
“孟囂…郡守…”
“這盤棋,才剛剛開局!”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而自信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