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是怎麼回事？”
她抬手捂住嘴巴，瞪圓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著鍋裡的糊糊。
“娘，鍋裡的糊糊怎麼變這麼多？”
“野菜都看不見了，全都是糊糊呀，娘！”
“娘，我也要吃糊糊……”
三個兒子立馬圍過來，看著一鍋能當飯吃的稠粥全都震驚了。
彆說不鬨旱災，就是豐收的年份，地主家也不敢吃這麼稠的粥水呀！
一年兩季收獲的稻穀、麥子，家裡根本舍不得吃。
留下一點兒做糧種，其他的都會拿去鎮上的糧鋪換成豆子、高粱和蕎麥之類的粗糧，能多換兩三斤。
最多換上點兒小米，偶爾煮個粥改善改善生活。
粗糧之所以叫粗糧，就是因為粗澀難以下口。
但用石碾子碾成粉混著野菜煮糊糊，做窩頭，一家子好歹能多撐些日子。
“可能娘今天放了榨蘇子油的渣子餅，越煮越多吧。”
卓長安眼中閃過一抹什麼，拉了拉發呆的芬娘小聲提醒，“娘，盛飯。”
“對對，娘今天放了、放了一大塊兒。”
芬娘舀粥的手克製不住的顫抖，給每個孩子碗裡盛滿了變成坨狀的稠粥，“快吃吧。”
飯桌上，幾個人看著盛的滿滿當當的飯碗，有點兒不敢下手。
已經不知道多少天沒見過這麼稠的糊糊了，全家都有點兒傻眼。
卓長富深深吸了一口氣，不敢相信的瞪著眼珠子，“娘，我不是做夢吧？”
卓長貴一個勁兒的眼唾沫，小心翼翼的問，“娘，真的能吃嗎？”
芬娘回頭看卓大武，臉上說不出的複雜，“我怎麼也感覺跟做夢似的……他爹。”
卓大武捧著碗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吸著氣道，“可真是奇了，他娘，你到底放了多少渣子餅？”
芬娘一臉茫然，“沒放多少啊……”
“爹，娘，快吃吧。”
卓長安意味深長的看了卓靈一眼，輕聲道，“靈兒餓壞了。”
雖然吃膩了平民口糧，可這會兒餓的發虛，肚子裡的五臟廟鬨騰的厲害，卓靈早就抱著碗吃了起來。
芬娘心慌慌的點了點頭，“對，吃……快吃吧。”
屋子裡隻剩下大口大口吞咽的聲音。
雖說連個鹹菜都沒有，可不消三分鐘，一家人的飯碗全都空了。
卓長富三口兩口把飯吃完，舔著嘴角的糊糊意猶未儘的說，“真好吃！渣子餅做的糊糊就是好吃……”
“怎麼好像還有點兒雞肉味兒？”
卓大武不可思議的歎了口氣，“咱家一年多沒吃過肉了吧？是我恍惚了，怎麼還吃出雞肉味兒來了！”
芬娘使勁兒點頭，“我吃著怎麼也像用雞湯煮的……”
“娘，還要！”
卓長貴挺著鼓出來的小肚皮，把舔的能照鏡子的空碗遞過去，“長貴還吃，還吃。”
芬娘噗嗤一笑，摟過他的小身子心疼的說，“今兒不能吃了，吃多了會肚肚疼。”
“不嘛！娘，我就要吃糊糊，我就要吃……”
卓長貴扯著嗓子嚎了起來。
“長貴聽話。”
卓長安幫他擦了擦嘴，小大人似的安撫道，“趕明兒娘買了白米白麵，長貴再多多的吃。”
一聽說有白米白麵吃，卓長貴瞬間閉上了嘴巴。
……
一家人很久沒吃過飽飯了。
小半鍋濃稠的糊糊，竟然讓全家人吃出了前所未有的幸福感。
“嗝……”
芬娘收拾鍋灶，一彎腰就接連打了幾個飽嗝兒。
不好意思的臉都紅了。
卓長富躺在土炕上揉著發脹的肚皮，滿足的哼哼，“可算吃飽了！娘，明兒咱們真買白米白麵吃嗎？”
“你小子，想的還挺美！”
卓大武樂嗬嗬的拍了他一巴掌，訓斥道，“現在糧食多金貴，不過買點子給你靈兒妹妹熬粥吃，你們跟著喝點兒湯算了。”
“能喝口湯也行啊！爹，我都快忘了白米粥是什麼味兒了。”
卓長富滿臉期待。
“長貴也吃！”
卓長貴趕緊舉手，懵懂的問，“爹，白米是啥味兒呀？”
天擦黑。
趁著人少，卓長安挑起擔子去村頭的井口打水。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自從爹腿傷了，他就用單薄的身板挑起了家裡所有的重活兒。
卓靈則扒著籬笆東張西望，貪婪的欣賞著末世地下城傳說中的地上世界。
這裡的土地長滿了真實的花草樹木，鬱鬱蔥蔥。
天空是真實的蔚藍，太陽月亮踏踏實實的掛在頭頂，輪班上下。
連空氣中都充滿了大自然的味道。
除了暫時沒什麼好吃的，這裡哪兒都好！
晚飯是吃飽了，可嘴裡索然無味，總感覺缺了點兒什麼東西。
想起賣掉的雞蛋，她有點兒懊惱怎麼沒留一顆吃了，也好嘗嘗地下城有錢人才買得起的真實的雞蛋。
“傻丫頭？傻丫頭，過來。”
小虎邁著兩條胖嘟嘟的小短腿跑到籬笆門前，賤兮兮的衝她勾手指，“給你看個好東西。”
卓靈懶得搭理他，“什麼東西？”
“看！雞蛋！”
小虎把一顆圓滾滾的雞蛋懟在她麵前，得意洋洋的說，“我爹給我帶回來的，用大灶上的肉湯煮的，可好吃了！”
彆說饑荒年間，就是年景好的時候，雞蛋也要攢著拿去鎮上換點子針線油鹽。
誰家好人舍得見天兒給孩子吃這個？
小虎他爹在鎮上酒樓當夥夫，時不常的能順點兒東西回來。
一絲絲鹵肉的香氣傳來，卓靈不由自主的吸了吸鼻子。
還真是好東西。
想啥來啥。
看她瞪大了眼睛，小虎得意的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傻丫頭，我有雞蛋吃，你有嗎？
我娘說你家連糊糊都快吃不上了……哈哈！就不給你吃，饞死你！”
“看，灰機。”
卓靈忽然抬手往上麵一指。
“什麼？啥、啥雞？”
小虎本能的跟著她的手指往上看，手上突然一空。
這麼好騙？
人傻就不要出來混了嘛！
鹵雞蛋被卓靈一口吞了進去，人小嘴巴小，雞蛋塞了個滿嘴。
卓靈第一次吃真實的雞蛋，隻覺得滿口鹹鹹的香香的，嚼起來軟糯q彈，蛋味兒十足。
就是有點兒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