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造地府?”
這四個字,像四記重錘,狠狠砸在十一祖巫的心頭。
帝江、燭九陰、強良……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魔神,此刻都像看怪物一樣看著自己這個最小的弟弟。
他們的思維還停留在後土“身化輪回”的悲壯與感動中,沈武卻已經畫出了一張顛覆他們認知,甚至可以說是顛覆整個洪荒世界觀的藍圖。
“咳!我說十三弟,”祝融最先從震撼中回過神來,他撓了撓火紅的頭發,那張粗獷的臉上寫滿了不信,甕聲甕氣地嚷道,“你這話說得輕巧!人造地府?你當是捏泥巴玩兒呢?我問你,三樣東西,你上哪兒找去?”
他掰著粗壯的手指,像個收租的地主,開始算賬。
“第一,那個什麼‘載體’!要能裝下六道輪回,還要容納全洪荒的鬼魂,那得是多大、多結實的東西?你把不周山挖了當骨架都不夠吧?”
共工在旁邊連連點頭,幫腔道:“就是!比不周山還結實的東西,整個洪荒都找不出第二件!”
祝融瞪著銅鈴大眼,又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那個‘鎮物’!你說要鎮壓一個世界的惡鬼,還要壓住氣運,那得是什麼級彆的寶貝?先天至寶?你讓鴻鈞老兒把他那破道觀送給我們嗎?”
“第三!”他幾乎是吼了出來,唾沫星子橫飛,“最要命的,‘功德’!啟動那麼大的玩意兒,還要天道點頭,那得多少功德?把天捅個窟窿補上才夠吧?我們巫族不敬天不敬地,哪來的功德?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你這計劃,壓根就是畫大餅!”
祝融的靈魂三問,直接、粗暴,卻也問到了點子上。
殿內所有祖巫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沈武身上,帶著審視,也帶著期待。
麵對兄長們幾乎要掀桌子的質疑,沈武沒有半點慌亂。他那因元神消耗過度而蒼白的臉上,反而浮現出一抹智珠在握的笑意。
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緩緩轉身,伸手指了指大殿角落裡,那座幾乎堆到殿頂的“垃圾山”。
那是他們從龍鳳麒麟三族戰場上搜刮來的無數遺骸、法寶碎片、以及各種天材地寶。龍族的龍骨、鳳族的鳳羽、麒麟的鱗甲,還有無數叫不上名字的神金仙鐵,散發著混雜而磅礴的氣息。
“載體,這不就是嗎?”
沈武的聲音很平靜,卻讓所有祖巫的呼吸都為之一滯。
“龍漢大劫,三族億萬生靈隕落,他們的骸骨是這天地間最堅硬的材料之一,蘊含著他們生前的大道印記。再加上我們在不周山上‘撿’來的那些神金,以父神殿為爐,以我們十二人的本源法則為火,熔煉萬物,鑄造一方小世界為基石,夠不夠結實?”
祝融張了張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用三族戰場上最大的“遺產”,來為三族造成的爛攤子收尾。這個想法,既瘋狂又合理。
沈武的目光又轉向被眾祖巫小心翼翼護在中央,那團散發著柔和玄黃光暈的功德之氣。
“啟動的功德,這不就在眼前嗎?”他笑了,“父神山嶽有靈,感我巫族‘孝心’,賜下這道玄黃功德氣。它雖然不足以讓我們成聖,但作為點燃輪回之火的‘火種’,綽綽有餘了。”
帝江等人的眼神瞬間亮了。他們終於明白,當初沈武帶著他們去不周山“哭喪”,要來的這團功德,原來用處在這裡!
一步閒棋,在此刻,竟成了啟動整個計劃的關鍵!
祝融和共工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服氣。
載體和功德都有了著落,那麼,最關鍵的鎮物呢?
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了沈武的身上。
沈武沒有賣關子,他伸出手,指向那柄靜靜懸浮在半空,劍身之上“陷仙”二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絕世凶劍,以及旁邊那塊古樸的陣圖。
“至於鎮物……”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讓所有祖巫都感到頭皮發麻的弧度。
“還有什麼,比魔祖羅睺的至凶之器,更適合用來鎮壓一個亡魂的世界呢?”
轟!
這句話,如同一道混沌神雷,在眾祖巫的腦海中炸響。
用陷仙劍和誅仙陣圖去當地府的鎮物?
用象征著“終結”與“絕望”的魔道至寶,去為洪荒眾生建立“新生”與“秩序”?
這個念頭,已經不能用瘋狂來形容了。
這是褻瀆!是對一切既定規則的踐踏!是隻有最無法無天的瘋子才能想出來的計劃!
然而,短暫的震驚過後,一種難以言喻的興奮與戰栗,從每一個祖巫的心底升騰而起。
這太……刺激了!
這太符合他們巫族的行事風格了!
“我……乾!”祝融憋了半天,漲紅了臉,最終吼出這兩個字,“用羅睺那老魔頭的劍去守大門,這事兒要是傳出去,他怕是能從墳裡氣得跳出來!哈哈哈,我喜歡!”
“好一個以毒攻毒,以魔鎮魔!”帝江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他看著沈武,眼神裡再也沒有了絲毫懷疑,“十三弟,你說吧,怎麼做!我們都聽你的!”
“好!”
沈武不再廢話。
“兄長們,以盤古殿為爐,以爾等本源法則為薪,助我煉製輪回之基!”
“吼!”
十二道頂天立地的祖巫真身瞬間顯化,盤古殿內煞氣衝天。
帝江空間法則湧動,將整座大殿與外界徹底隔絕。
燭九陰時間法則流轉,加速著殿內的一切變化。
祝融噴出南明離火,共工引來天一真水,水火交融,化作最本源的混沌之焰。
其餘祖巫,金、木、土、雷、風、電、毒……各自將自己的大道法則毫無保留地打入那堆積如山的“材料”之中。
嗡——
古老而宏偉的盤古殿,此刻仿佛真的活了過來,化作了一尊前所未有的巨大熔爐。無數龍骨、鳳羽、神金、仙鐵在混沌之焰中開始熔化,化作一團五光十色、不斷蠕動、蘊含著無窮道韻的液體。
沈武盤坐在最中央,他的元神之力瘋狂湧出,以大夢天書的恐怖算力為引導,開始按照推演中構建好的藍圖,雕琢這塊“地府基石”的雛形。
這個過程艱難而漫長。
每一位祖巫的本源都在劇烈消耗,他們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得蒼白,但眼神卻愈發明亮。
他們在創造!
他們在親手鑄造一個足以改變洪荒格局的全新世界!
然而,他們搞出的動靜實在是太大了。
儘管帝江已經封鎖了空間,但那種煉化億萬生靈遺骸、熔鑄一方世界的恐怖氣息,卻根本無法完全掩蓋。
絲絲縷縷的死氣、怨氣、魂力,如同受到了致命的吸引,從洪荒的四麵八方彙聚而來,在不周山的上空,形成了一個肉眼可見的、遮天蔽日的怨力風暴。
整個不周山範圍,陰風怒號,鬼哭神嚎,仿佛化作了九幽絕地。
這股動靜,終於驚動了距離此地最近,也是對這種氣息最敏感的一位存在。
血海,無邊無際,猩紅粘稠。
在血海最深處,一座由白骨與業火構築的宮殿中,一個身著血色道袍、麵容陰鷙的道人猛地睜開了雙眼。
他,正是這片血海的主人,天生的大神通者——冥河老祖。
血海不枯,冥河不死。他自誕生之日起,便與這片汙穢之地伴生,參悟的亦是殺戮與魂魄之道。
此刻,他清晰地感覺到,就在自己家門口的不周山,有一股與自己大道同源,卻又更加宏大、更加純粹的“死亡”與“輪回”的氣息正在誕生。
這簡直是在刨他的根!
冥河老祖的臉色瞬間陰沉得能滴下水來。
下一刻,一股陰暗、龐大、充滿了警惕與殺意的意誌,撕裂虛空,瞬間降臨到了盤古殿之外。
那意誌看到了盤古殿上空那恐怖的怨力風暴,感受到了殿內那正在成型的、讓他都感到心悸的“輪回基石”。
一個冰冷、沙啞、仿佛由無數冤魂嘶吼凝聚而成的聲音,直接穿透了帝江的空間封鎖,在盤古殿內每一位祖巫的心底轟然響起:
“爾等巫族,在吾血海之畔,欲造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