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一股與盤古的蒼茫古老截然不同的威壓,降臨了。
剛剛還在為得到靈寶而欣喜的十二祖巫,臉上的笑容瞬間凍結,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戰栗。
他們新生的元神,如同暴露在嚴冬下的火苗,搖搖欲墜,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這股冰冷的規則之風吹滅。
帝江等人臉色煞白,他們從未感受過如此恐怖的存在。
就在所有祖巫心神失守,幾乎要暴露元神波動來抵抗這股威壓的千鈞一發之際,一道急促的神念,瞬間切入他們的意識中。
“收斂元神,釋放煞氣,演回莽夫!”
是沈武!
這道神念如同一盆冰水,兜頭澆醒了十二位心神失守的“影帝”。
演回莽夫?
帝江第一個反應過來,他毫不猶豫地掐斷了元神的運轉,任由那股冰冷的威壓掃過自己的意識,同時,心念一動,體內的氣血之力轟然爆發!
他臉上的沉穩、智計、憂慮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茫然中帶著一絲暴戾的原始神情。他抬起頭,迷惑地望向天空,仿佛不明白這股讓他不舒服的壓力來自何方,喉嚨裡發出一陣低沉的、如同野獸般的嘶吼。
演技切換,天衣無縫!
祝融的反應最為直接,他本就不擅長動腦子,一聽沈武說要演回莽夫,簡直是找到了主場。他把剛到手的烈焰長槍往地上一插,渾身的肌肉虯結賁張,滔天的火係煞氣衝天而起,將他整個人都染成了一片赤紅。
“吼!!”
他對著天空,發出一聲不明所以、但憤怒值拉滿的咆哮。那神情,完美詮釋了一個被莫名其妙的氣息惹惱了,智商不足以理解,隻能用吼叫來宣泄情緒的莽夫。
共工更絕,他直接撓了撓頭,一臉憨厚地看著祝融,又抬頭看了看天,眼神裡充滿了“大哥你吼啥”、“天上那是啥”、“我好餓”的純真三連問。
後土的慈悲之色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對外界危險本能的畏縮與警惕,她下意識地向著兄長們的身後靠了靠,那雙美麗的眼眸裡,隻剩下屬於野獸的純粹與戒備。
強良、翕茲、天吳、句芒……
前一秒,他們還是心智如妖、布局深遠、能把天道當成狀告對象的算計者。
後一秒,他們就變回了氣血衝天、煞氣滾滾、眼神或迷茫、或暴戾、或憨厚、或警惕的“野人”。
整個不周山腳下,先前那股悲天憫人的氛圍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原始、野蠻、混亂的盤古煞氣。發出各種不明所以的咆哮與低吼,完美演繹了一群“肌肉發達,頭腦簡單”的盤古後裔,在麵對無法理解的現象時,最真實的反應。
與此同時,沈武深深地垂著頭,將自己的氣息降至最低。大夢天書的力量在他靈魂深處無聲無息地運轉到了極致。
那股來自紫霄宮的浩瀚神念,終於掃蕩而至。
它如同一台最精密的掃描儀,掠過不周山,掠過那十二位正在“本色出演”的祖巫。
神念首先感知到的,是那尚未完全消散的、屬於盤古的殘存意誌。
然後,它感知到了那十二件剛剛出世、還帶著不周山氣息的先天靈寶。
接著,是那十二股濃鬱到化為實質的開天功德。
最後,它的探查重點,落在了十二祖巫的身上。
神念在他們身上來回掃過。
嗯?氣血之力雄渾無匹,煞氣纏身,確實是盤古血脈。
嗯?靈智……似乎不高,充滿了原始的野性,對外界的反應簡單而直接。
嗯?元神……
就在鴻鈞的神念試圖深入探查祖巫們那新生的、本不該存在的元神時,大夢天書的天機屏蔽功能,發動了!
它沒有形成任何形式的能量護盾,隻是悄無聲息地,對鴻鈞的探查,進行了一次“數據汙染”和“邏輯誤導”。
當鴻鈞的神念觸及到祖巫們元神存在的那片“區域”時,大夢天書立刻將那股最為精純的盤古煞氣、那股剛剛得到的開天功德,以及祖巫們那強大的肉身氣血之力,打包成一個“數據包”,優先反饋了回去。
反饋的信息翻譯過來就是:【警告!高濃度盤古煞氣與功德混合體,靈智受其影響,發育遲緩,無法誕生元神。此乃盤古正宗特征,符合天道既定邏輯。】
鴻鈞的神念微微一頓,似乎察覺到了一絲極細微的“不和諧”,仿佛隔著一層毛玻璃在看東西,朦朦朧朧,無法洞徹真實。
他試圖強行推演,撥開這層迷霧。
然而,得到的結果卻是天機一片混沌。
最終,這位執掌天道的聖人,得出了一個最“合理”的結論:
盤古殘存的意誌,在徹底消散前,無意識地庇護了一下自己的血脈後裔,賜下了一些遺澤。這群後裔因為血脈過於精純,煞氣太重,導致靈智未開,空有力量,不足為懼。方才的異動,不過是盤古遺澤的無意識爆發,一場可以被記錄在案,但無需過度乾預的“係統小bug”。
至於那個立下“永不稱霸”誓言的源頭……
鴻鈞的神念最後落在了沈武身上。
他感知到的,是一個比其他十二個祖巫更加弱小、氣息更加收斂,仿佛因為身體孱弱而導致靈智更加低下的“小可憐”。大夢天書完美地將沈武的穿越者靈魂,偽裝成了一個因先天不足而神智混沌的“早產兒”。
這很合理。
找到了“合理解釋”後,那股籠罩天地的冰冷威壓,如同潮水般緩緩退去。
整個洪荒世界,再次恢複了正常。
紫霄宮中,那雙睜開的眼眸,再度緩緩閉合。
直到那股令人窒息的壓力徹底消失了足足一刻鐘後,祝融才第一個撐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他那身驚人的煞氣瞬間收斂,臉上再次浮現出心有餘悸的神情。
其餘祖巫也紛紛“收工”,一個個麵色發白,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
剛才那一瞬間,他們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
危機解除,所有人的目光,都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混雜著敬畏、狂熱與匪夷所思的情緒,齊刷刷地射向了那個從始至終都保持著叩拜姿勢,仿佛什麼都沒做的十三弟。
恐懼?
緊張?
在沈武的臉上,根本看不到這些情緒。他隻是平靜地站起身,仿佛剛剛經曆的不是與最終boss的第一次隔空交鋒,而隻是趕走了一隻煩人的蒼蠅。
十二位祖巫,徹底服了。
如果說,“哭山”要寶,讓他們看到了沈武的智慧與算計。
那麼,剛才瞞天過海,騙過天道,則讓他們看到了沈武那深不可測、算無遺策的恐怖能力!
“都看我做什麼?”沈武環視一圈,看著兄姐們的模樣,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導演”對演員們表現滿意的微笑。
“十三弟……”帝江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他上前一步,“剛才那是……”
“道祖鴻鈞。”沈武淡淡地吐出四個字。
嘶——
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
雖然早有猜測,但從沈武口中得到證實,祖巫們的心臟還是不受控製地狂跳起來。他們竟然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和傳說中那位以身合天的道祖,打了個照麵!
“所以,”沈武的臉色陡然嚴肅起來,“現在,我宣布巫族的第一條,也是最高鐵律。”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從今天起,‘巫族無元神,腦子不好使’,就是我們在外行走唯一的‘人設’。我們可以莽撞,可以好戰,可以無法無天,但絕對不能暴露我們擁有元神,以及我們擅長算計的這個秘密。”
“這是我們最大的底牌,也是我們活下去的根基。誰敢在外暴露,誰就是巫族的罪人,明白嗎?”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十二祖巫齊齊躬身,神情肅穆地應道:“謹遵十三弟(兄長)之命!”
他們現在無比清楚,這個看似有些滑稽的“人設”,是沈武為他們精心打造的最強護身符。隻要這層偽裝不被揭穿,他們就能在暗中積蓄力量,猥瑣發育,將所有未來的大能都玩弄於股掌之間。
看著兄姐們那凝重的神情,沈武滿意地點了點頭。
危機解除,氣氛也緩和了下來。
然而,就在這莊嚴肅穆,確立巫族未來大計的關鍵時刻,一個極不和諧的聲音,帶著一股子急不可耐的興奮勁兒,突然響了起來。
祝融搓著手,眼睛放光,湊到沈武身邊,滿臉期待地問道:“那個……十三弟,父神說的那個分寶岩,聽起來寶貝很多的樣子……我們什麼時候去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