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鶴觀很頭疼。
其一,她原以為那日給她下藥之人是知曉了她的女兒身,要以此誘她露出馬腳,可沒想到查來查去竟是愛慕她的表姑娘想要生米煮成熟飯之舉,如今她責罰也不是,暗害也不是,隻能生生吃下這個啞巴虧。
其二,那日男子的下落查到不說,鄰國西氿還送來了個和親公主,許配的不是彆人,正是她。
此事她沒有理由拒絕,皇帝大擺宴席,舉國同慶。
當夜趙鶴觀入東宮時隻剩下值夜的宮女太監,三三兩兩說著主子的閒話。
“傳言這懷設公主乃是鳳凰轉世,出生時雙日當空,在西氿更是受百姓敬仰,怎麼好端端的送來和親了。”
“可不是嗎,聽說生母是個不受寵的,自出生後一直以齒序自稱連個名字都沒有,豈料後來在戰史上大放異彩,這才被西氿皇帝賜了這麼個名號,取心懷社稷之意。”
另一個人聽後輕歎一聲:“這金尊玉貴的公主,配咱們殿下還真是可惜。”
說罷兩人相視無言,都在為這一朵插在爛泥裡的嬌花感到憐憫。
趙鶴觀對這些言論並不在意,往日裡聽的慣了,麵上毫無表情大步跨入正殿。
如今在殿中的懷社公主並不比趙鶴觀好到哪裡去。
他的目光落於麵前的合巹酒上,酒中做了手腳,若飲下任何男子都無法行床笫之事。
無奈,此乃讓他男子身不暴露的下策。
他自打出生起母親為了保他性命便讓他男扮女裝,在宮中做一個“公主”,但他不服,靠著自己領兵打仗奪回城池贏得百姓讚歎,可他卻惹了他草包皇兄的眼。
皇兄使了些手段,將他送到此處來和親。
如今歸國的打算得先往後放,需得應付過去新婚夜才行。
懷社感受到來人,拾起兩杯合巹酒,聲音冷淡,不似尋常女子的溫柔和煦,仿佛能感受到西氿那邊凜冽的寒風,吹的趙鶴觀酒醒了幾分。
他讓自己的聲音趨於平常:“太子醉了,喝了這杯合巹酒便早些歇息吧。”
趙鶴觀腳步虛晃,垂眸間眼神閃過一絲清明,她緩步向前接過酒杯,再一抬眸便露出因醉酒而有些迷離的眼神。
可對上懷社那雙眼時,她隻覺得渾身瞬間涼了一瞬。
這雙眼睛怎麼跟那日的男子那麼像?!
不同的是,那日的男子雙眼受傷,不似懷社雙眸明亮。
她趕忙垂眸收斂情緒,生怕叫麵前人察覺出不妥。
會不會是她草木皆兵?這懷社公主分明是個女子!
趙鶴觀端著合巹酒的酒杯,指腹輕輕刮蹭邊壁,讓自己的心緒先穩了下來,先過了洞房這一關才是要緊事。
她又對上懷社那雙明亮如珠寶般的雙眼,然後——
“嗝——”
一聲長嗝混著酒肉的酸腐氣直鋪在懷社臉上,後者臉色頓時鐵青,那雙漂亮極了的雙眼瞬間殺意四起。
“找死——”
緊接著便感受到麵前之人有起掌之勢,隨即眸光一閃手中的酒杯摔在地上酒水洇濕了一片,她狀似趔趄地模樣向後退了幾步,因及此,她身後的花瓶應聲炸裂。
趙鶴觀倒吸一口涼氣,若非她躲得快,否則炸開的就該是她的腦袋了!
她眯著眼睛,裝作沒意識到懷社的殺意般,麵上堆起笑來衝懷社拱了拱手,但因醉酒而晃動的身體卻顯得這一動作毫無風度,且尤為滑稽:“公主殿下,孤失禮了。”
一時間屋中靜的可怕,懷社似乎氣極了,胸口隨著呼吸劇烈浮動,趙鶴觀仿佛能聽到他將牙齒咬的咯吱作響。
她嘿嘿笑了兩聲,晃著腳步就要上前,口中還找補著:“公主受驚了,這瓶子太不結實說碎就碎,今日是你我大喜的日子,這酒不喝也罷,孤也定然好好疼惜疼惜你——”
說著她的手就要搭上懷社的肩膀,懷社抬掌扣住她的手腕隨後擰了個彎將她擒住,胳膊傳來鑽心的疼,趙鶴觀哎呦一聲叫的淒慘。
“殿下,這酒,你必須喝。”他的聲音少了幾分女子的溫婉,聲音穩而清,但趙鶴觀分明聽出了其中的殺意。
這時候還讓她喝酒?怕是傻子都知道這酒裡有問題!
懷社二指捏著酒杯,線長的手指極為漂亮,但趙鶴觀卻無心欣賞,口中一邊誇張地呼痛,一邊扭動身體避開他的酒杯。
懷社似乎沒了耐心,臉色更是黑了一度,作勢就要將酒灌入她口中。
“不好了!”
酒杯觸碰唇間之時,隻聽外麵一聲淒慘刺耳的哭嚎,比趙鶴觀更加真實淒慘。
趙鶴觀趕忙趁懷社分神之際將酒杯打翻。
緊接著宮女不顧門外人阻攔自顧自地闖入,見了趙鶴觀被擒的模樣緊愣了一瞬但隨後又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太子快去瞧瞧吧,良娣她頭痛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