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儀宮火鍋宴的喧囂仿佛還在耳畔,空氣中霸道濃烈的牛油香氣尚未散儘,東方毓寧摸著吃得圓滾滾、微微鼓起的小肚子,正沉浸在自己宏偉的商業藍圖構思中。
忽然,手腕被一隻溫熱有力的大手輕輕圈住。
“寧兒,隨我來。”
南宮燁的聲音低沉悅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夜風拂過琴弦。他趁著眾人還在美食餘韻中回味(或是在“女眷要跑路”的恐慌中淩亂),不動聲色地將她引離了那片喧囂的燈火。
東方毓寧微怔,但並未掙脫。夜風帶著涼意,吹散了殿內的燥熱與火鍋的霸道,也讓她飽食後的困倦清醒了幾分。
她順從地跟著他高大挺拔的身影,穿過雕梁畫棟、光影流轉的回廊,步入被月色籠罩的禦花園深處。
月色如練,清輝遍灑,將奇花異草、嶙峋山石勾勒出朦朧的輪廓。夜來香的清甜絲絲縷縷,悄然取代了牛油的濃烈。
腳下是光滑微涼的卵石小徑,四周靜謐,隻有兩人的腳步聲和偶爾幾聲蟲鳴,與方才殿內的熱烈喧囂恍如兩個世界。
南宮燁的手始終沒有鬆開,那溫暖乾燥的觸感透過薄薄的衣料傳遞過來,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不容置疑的力量。兩人並肩走著,一時無話,隻有衣袂摩擦的細微窸窣聲。
【統子~】
東方毓寧的心跳莫名有點快,像揣了隻不聽話的小兔子,
【他…他拉我手乾嘛?散步就散步唄…這月黑風高…不對,月明星稀的…氣氛…有點怪怪的…】
係統118:
【宿主,根據環境變量(月下、花園、獨處)及目標人物行為模式(主動牽引、未鬆手)分析,當前情境符合‘言情劇本經典橋段’觸發條件。危險係數:未知。建議:保持警惕,謹防…糖衣炮彈攻擊?或者…反客為主?】
東方毓寧:
【……閉嘴!什麼糖衣炮彈!什麼反客為主!本郡主光明磊落!才…才不會想歪!】
她努力想把注意力集中在腳下的小路上,但指尖傳來的溫度卻像帶著小鉤子。
就在這時,南宮燁停下了腳步。他們站在一株開得正盛的紫藤花架下。月光透過層層疊疊垂落的紫色花穗,篩下細碎的光斑,落在他俊朗深邃的眉眼上,柔和了平日的銳利鋒芒。
他轉過身,目光專注地凝視著她,那雙素日裡洞察秋毫的眼眸,此刻清晰地映出她微仰著臉、帶著一絲懵懂和不易察覺紅暈的模樣。
“寧兒。”
他開口,聲音比這月色更柔和,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鄭重,打破了夜的寧靜。
“嗯?”
東方毓寧下意識地應了一聲,感覺自己的心跳聲在寂靜中咚咚作響,格外清晰。
南宮燁緊了緊握著她的手,仿佛要將某種堅定的力量注入其中。他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沉穩:
“今日你在殿中與三哥談及的生意,無論是什麼,我都支持你。”
東方毓寧的心猛地一跳!
【支持?!他知道我說什麼了?心聲?!不可能!他怎麼會…】
她強作鎮定,眼神微閃,試圖抽回手掩飾那一瞬間的慌亂:
“你…你在說什麼?什麼生意…我不過是想和三哥做點小買賣…”
南宮燁卻不容她退縮,反而將她的手握得更牢,目光灼灼,帶著洞悉一切的了然和全然的包容:
“寧兒,不必對我掩飾。我知道你的心有多大,你的翅膀有多想翱翔。”
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如同磐石:
“我想告訴你的是,寧兒,你想做什麼,我都陪著你。”
“我不會成為你的牢籠,不會用任何規矩拘著你。若這深宮讓你覺得束縛,我便為你尋一片更廣闊的天空。”
“你缺什麼了,告訴我。金銀、人手、鋪麵…隻要我南宮燁有,隻要你要,我便傾儘全力為你尋來。”
“你想做什麼,想說什麼,隻管放手去做,大膽去說。不必有絲毫顧忌。天塌下來,有我給你頂著。”
他微微俯身,拉近了距離,溫熱的呼吸幾乎拂過她的額發,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聲音低得如同情人的呢喃,卻字字敲在她的心上:
“我隻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無論你飛得多高,走得多遠,彆拋下我,好不好?”
月光,紫藤,俊朗深情的男子,溫柔而鄭重的誓言…這氛圍,這情話,每一個字都像帶著火星,瞬間點燃了東方毓寧的血液!
臉頰“騰”地一下燒了起來,滾燙滾燙,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鼓,幾乎要衝破喉嚨跳出來!大腦一片空白,隻剩下他低沉悅耳的聲音在反複回蕩,帶著某種蠱惑人心的魔力。
【統子!!!!】
她在內心發出了無聲的尖叫,
【他他他…他這是在乾嘛?!表白嗎?!還是在畫一個超級無敵大的餅?!不對!這眼神…這語氣…啊啊啊啊啊!!!
他勾引我!他絕對是在勾引我!!!這誰頂得住啊!!!我…我腿有點軟…】
係統118:
【宿主,冷靜!目標人物南宮燁,行為模式解析:深情告白(100濃度)+無條件支持(蓋章認證)+卑微求綁定(核心訴求)。能量波動分析:極高(基於其過往縱容史及此刻生物電峰值)。建議:遵從本心,或…反撩?】
東方毓寧被係統那句“反撩”噎得差點嗆到。她抬眸,對上南宮燁那雙盛滿了月華與期待的深邃眼眸,那裡麵清晰的映著她自己微張著嘴、臉頰緋紅、一副被“美色”所迷的呆樣。
一股莫名的、混合著羞赧和不服輸的勁兒衝了上來。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狂跳的心,試圖找回一點郡主的威嚴,聲音卻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嬌軟和微顫:
“誰…誰要拋下你了!你…你那麼大一坨金子,丟了多可惜!”
話一出口,她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啊啊啊!我在說什麼鬼!什麼一坨金子!東方毓寧你完了!你的形象!】
她懊惱地閉了閉眼。
南宮燁卻因為她這“一坨金子”的形容和那懊惱的小表情,低低地笑了起來。胸腔震動,笑聲愉悅而低沉,像醇厚的酒。
他非但不惱,反而像是得到了某種承諾,眼底的笑意更深,如同揉碎了星光。他抬手,極其自然地、帶著寵溺地揉了揉她頭頂睡得有些翹起的發絲,動作輕柔得不可思議。
“嗯,寧兒說得對。”
他順著她的話,嗓音含笑,
“所以,我這一坨金子,就勞煩寧兒郡主看好了,千萬彆弄丟。”
【!!!】
東方毓寧隻覺得被他揉過的地方像過了電,酥麻感瞬間傳遍全身,剛剛壓下去的熱度又轟然上湧!
【犯規!太犯規了!揉頭殺!這誰受得了!統子!救命!我血槽空了!】
她慌忙低下頭,不敢再看他那雙含笑的眼睛,生怕再看下去,自己會做出什麼更丟臉的事。
南宮燁看著她鴕鳥般埋著的小腦袋和那紅得幾乎滴血的耳尖,眼底的笑意幾乎要溢出來。他沒有再說什麼,隻是重新牽起她的手,掌心溫熱依舊。
“走吧,夜深露重,我送你回去。”
他的聲音恢複了平日的沉穩,卻帶著一絲不容錯辨的溫柔。
月光下,紫藤花影婆娑,兩道身影依偎著,雖然其中一個極力想拉開距離,踏著細碎的銀輝,緩緩走回那片依舊燈火通明的鳳儀宮方向。空氣中,除了夜來香,似乎還彌漫開一絲若有若無的、甜膩的氣息。
夜色更深,鳳儀宮主殿的燈火也熄滅了大半,隻留下寢殿內幾盞朦朧的宮燈,散發著溫暖曖昧的光暈。
皇後東方棲梧卸去了沉重的鳳冠和繁複的宮裝,隻著一身素雅的月白寢衣,烏黑的長發如瀑般披散在肩頭。
她坐在梳妝台前,銅鏡映出她清麗卻帶著一絲倦意的容顏。
白日裡妹妹那番關於女子也能闖蕩、也能做一番事業的暢想,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久久不散的漣漪。
雖然妹妹沒有明說那個計劃的名字(她隻聽到了心聲),但那蓬勃的朝氣和描繪的藍圖,讓她沉寂已久的心也為之鼓動。
這時,寢殿的門被輕輕推開。東方毓寧像隻偷溜進來的小貓,躡手躡腳地蹭到姐姐身邊,臉上還帶著未完全褪去的紅暈和一絲興奮。
“姐姐!”
東方棲梧看著妹妹,眼中流露出溫柔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羨慕。她轉過身,拉開梳妝台最底層的一個暗格,取出一個同樣沉甸甸的、巴掌大小的紫檀木雕花盒子,輕輕塞到東方毓寧手中。
“寧兒,”
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和一絲托付的意味,
“拿著。去做你想做的事。”
東方毓寧疑惑地打開盒子,裡麵赫然是一遝厚厚的銀票,麵額巨大,還有幾顆圓潤飽滿、光澤溫潤的東珠!價值不菲!
“姐姐!這…這麼多?”
東方毓寧吃了一驚。她知道姐姐貴為皇後,私房錢肯定有,但沒想到會拿出這麼多給她!
“不多。”
東方棲梧微微一笑,笑容裡帶著鼓勵,也藏著一絲她自己才懂的向往,
“姐姐能幫你的不多。這些你拿著,權當姐姐入股你的生意。想做什麼,就大膽去做。姐姐…看好你。”
她用力握了握妹妹的手,指尖因為某種壓抑的渴望而微微泛白。一個念頭在她心中無聲翻湧:
【寧兒,姐姐隻盼著有朝一日,也能親眼看看你描繪的那片天地…】
東方毓寧看著姐姐眼中那抹深藏的期盼和全然的信任,心頭一熱,用力回握了一下,給了姐姐一個無比燦爛和堅定的笑容:
“姐姐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等著我的好消息!”
她將盒子小心收好,這才像來時一樣,輕手輕腳地溜了出去。
寢殿內恢複了寧靜。東方棲梧看著妹妹消失的方向,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空了的暗格,卸下了一份重擔,又像是放飛了一隻向往自由的鳥。她輕輕撫摸著冰冷的梳妝台,心潮澎湃,久久無法平靜。
約莫一炷香後。
鳳儀宮寢殿那扇厚重的紫檀木雕花殿門外,出現了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皇帝南宮昱,褪去了威嚴的龍袍,隻穿著一身略顯寬大的玄色常服,頭發也未束冠,幾縷墨發散落在額前,平添了幾分落拓。
他手裡端著一個精致的描金食盒,在門外踱來踱去,像隻找不到窩的困獸,臉上寫滿了糾結、忐忑和卑微。
他深吸了好幾口氣,終於鼓起勇氣,用指關節極其輕微地叩響了門扉。
“叩、叩叩。”
聲音輕得像羽毛落地。
殿內一片沉寂,沒有任何回應。
南宮昱的心沉了沉。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柔又無害,還帶著點可憐兮兮:
“梧兒…梧兒?睡了嗎?是朕…”
殿內依舊毫無動靜。
南宮昱舔了舔有些乾澀的嘴唇,決定祭出“殺手鐧”。他小心翼翼地將食盒放在地上,輕輕掀開蓋子——一股濃鬱霸道、帶著獨特酸筍“芬芳”的味道瞬間彌漫開來!
正是東方毓寧特供版深水炸彈螺螄粉!
“梧兒…朕…朕知道你晚上沒怎麼吃東西…特意…特意讓禦膳房…呃,是寧兒小廚房…給你做了碗粉…還熱乎著呢…你開開門,嘗嘗?”
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充滿關切和誠意。
殿內終於有了動靜。
“吱呀——”
一聲,殿門拉開了一道不足兩指寬的縫隙。
縫隙裡,並未出現皇後的身影,隻有一道清冷如冰泉、帶著濃濃譏誚的女聲,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精準無比地刺出:
“南宮昱,你是嫌本宮這鳳儀宮味道散得太快,特意來加料熏塌它嗎?”
“帶著你的毒氣彈,滾、遠、點!”
話音落下的瞬間!
“哐當——!!!”
那扇門被一股無形的怒火狠狠甩上!力道之大,震得門框都嗡嗡作響!
南宮昱:“……”
他看著地上那碗散發著“銷魂”氣味的螺螄粉,再看著眼前紋絲不動的冰冷殿門,一股巨大的挫敗感席卷而來。他愁眉苦臉地蹲下身,看著那碗粉,喃喃自語:
“寧兒不是說…螺螄粉是靈魂美食,能撫慰一切心靈創傷嗎…怎麼到梧兒這兒…就成生化武器了?”
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像個做錯事又不知如何彌補的大男孩。不行!不能放棄!為了他的梧兒,為了不被小姨子徹底拐跑老婆,他必須拿出誠意!
南宮昱猛地站起身,眼神變得無比“堅毅”(自認為)。他再次深吸一口氣,然後——
撲通!
堂堂大鄴天子,竟直接抱著那個裝著螺螄粉的食盒,在皇後寢殿門口,對著那扇緊閉的殿門,單膝跪了下來!(姿勢不太標準,更像蹲馬步)
“梧兒!朕錯了!朕真的知道錯了!”
他扯著嗓子,開始了他精心準備的懺悔演說,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擾民)。
“朕不該被豬油蒙了心,弄那麼多女人進宮礙你的眼!”
“朕不該在你為朕打理後宮累得病倒時,還聽信讒言去寵幸那個裝病的淑妃!”
“朕更不該…不該…咳咳…激動之下撕壞了你最喜歡的‘月下海棠’…”
“朕已經深刻反省了!你看朕的後宮,現在多乾淨!就剩你了!真的!比朕的臉還乾淨!”
“朕保證!以後心裡眼裡隻有你!銀子都給你管!奏章…奏章也分你一半批!隻要你開開門…”
“這碗粉…它…它雖然聞著有點特彆,但它代表了朕一顆滾燙的、悔過的心啊梧兒!你嘗嘗?就嘗一口?朕喂你?”
殿內依舊死寂。隻有南宮昱自己那抑揚頓挫(鬼哭狼嚎)的“深情”告白在夜空中回蕩。
躲在殿內門後、其實根本沒走遠的東方棲梧,聽著門外那越來越離譜、越來越卑微的“懺悔”,額角青筋突突直跳。她忍無可忍,一把拉開殿門!
南宮昱正說到動情處(自我感動),冷不防門開了,他一個重心不穩,抱著食盒就往前撲去,差點一頭栽進皇後懷裡!
東方棲梧敏捷地後退一步,避開這投懷送抱。她麵無表情地看著狼狽穩住身形、還死死抱著食盒的皇帝,目光如同冰錐,冷冷地掃過他,最後落在那碗散發著濃鬱味道的螺螄粉上。
“陛下的心意,本宮心領了。”
她的聲音毫無波瀾,
“不過,本宮對陛下的滾燙悔過之心實在消受不起。這碗聖心粉,陛下還是自己留著,慢慢品嘗,好好反省吧。”
她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極其細微、卻讓南宮昱毛骨悚然的冷笑:
“至於開門…陛下不是喜歡跪著表忠心嗎?那就在這兒跪著吧。跪到本宮覺得陛下的悔意,比這碗粉的味道更真摯了,再考慮。”
說完,她再次“哐當”一聲,無比決絕地關上了殿門!甚至清晰地傳來了落閂的聲音!
南宮昱:“……”
他抱著那碗散發著“真摯悔意”的螺螄粉,保持著半跪不跪的滑稽姿勢,徹底僵在了原地。夜風吹過,帶來一絲涼意,和他此刻拔涼拔涼的心。
【完了…梧兒這次…是真生氣了…】
他內心哀嚎,
【連螺螄粉都無法打動她了…難道…難道真要朕跪一夜?!】
他看著緊閉的殿門,再看看懷裡這碗“惹禍”的粉,欲哭無淚。
最終,南宮昱認命地歎了口氣。他小心翼翼地將食盒放在門邊,萬一梧兒半夜餓了改變主意呢?
然後真的…在殿門外的冰涼金磚地上,尋了個稍微平整的地方,抱著膝蓋,委屈巴巴地坐了下來,跪是跪不住了,太累,像個被主人趕出家門的大型犬,背影蕭瑟又淒涼。
他對著緊閉的殿門,小小聲地、委屈地哼起了一首不成調的、自編的小曲兒,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飄蕩:
“悔不該啊…撕衣裳…惹惱了我的皇後娘娘…孤零零啊…守門外…冷風嗖嗖透心涼…梧兒啊…開開門…夫君知錯求原諒…”
鳳儀宮寢殿內,東方棲梧背靠著冰冷的殿門,聽著門外那不成調的、充滿卑微和委屈的哼唧聲,一直緊繃的嘴角,終於抑製不住地向上彎起了一個極淺、極淺的弧度。
【傻子…】
她無聲地罵了一句,眼底卻漾開了一絲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