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琟拉開椅子,徑直坐下。
“李先生。”
英國首相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死寂。
他把聲音壓得很低,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沉穩而有力。
“我想,你需要給我們一個解釋。”
“一個關於背叛,欺騙……關於這一切的解釋!”
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從他牙縫裡一個一個擠出來的。
李琟麵無波瀾。
“解釋?”
他終於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的傳入每個人的耳朵。
“首相先生,你搞錯了一件事。我今天來,不是為了向任何人解釋什麼。”
“我來,是通知各位。”
“一個舊時代,結束了。”
“而一個新的時代,將由我們共同……不,由我來開啟。”
“你……”
法國總統剛要發作。
李琟輕輕打了個響指。
下一秒,一幅清晰得令人發指的全息影像,憑空出現。
畫麵裡,是一片焦黑的荒漠,大地被徹底犁平。
一頭龐大的蜥蜴怪物,正在瘋狂的撕扯一支成建製的重型裝甲旅。
1a2主戰坦克的炮塔,在它爪下扭曲、變形,被硬生生撕開,鋼鐵發出刺耳的悲鳴。
阿帕奇的導彈轟在它厚重的鱗甲上,炸開的也隻是轉瞬即逝的火星。
影像的最後,是一道貫穿天地的光柱,以及……光柱的轟擊下,巨坑中那仍在蠕動、重組,甚至變得更加猙獰的恐怖輪廓。
會議室內,一片死寂。
英國首相與法國總統死死盯著那片人間煉獄,呼吸都停滯了。
他們認得那些裝備。
美軍最頂尖的現役武器。
“這……這是什麼?電影特效?”
英國首相的聲音乾澀嘶啞。
“這是發生在內華達州,51區外的真實影像。”
美國總統的聲音適時響起,透著一股無法掩飾的虛脫。
“我們丟掉了一個滿編裝甲旅,五千多名士兵,還有……我們作為超級大國,最後那點可憐的尊嚴。”
李琟沒理會他們的對話,又是一個響指。
全息影像瞬間切換。
這次,場景來到了一片冰封萬裡的永恒極地。
一座宏偉到絕非人力能及的黑色金字塔,破開億萬年的冰層,拔地而起。
畫麵隨之深入金字塔內部。
扭曲的、違背物理常識的空間,被封印百萬年卻依舊在搏動的巨大血肉大腦,由無窮無儘的活屍堆積成的黑色海洋……
接著,一個藍色巨人從天而降,一劍斬落,神威凜然。
畫麵最終定格,一道無視所有物理阻隔的猩紅色信息流,衝天而起,充滿了純粹的惡意。
“這……”
法國總統臉色蒼白,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這是血肉之神的源頭之一,一個在地球上被封印了上百萬年的古老邪物。”
李琟的聲音再度響起。
“最後那道紅光,是它被淨化前,犧牲自己向全世界發送的信標。”
“它沒有物理殺傷力,但它……喚醒了某些東西。”
“它喚醒了潛藏在人類基因最深處,屬於另一個維度的可能性。”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那兩張毫無血色的臉。
“換句話說,潘多拉的魔盒,開了。”
畫麵再切。
一段段經過oss處理的,來自全球各地,被標記為最高機密的實時監控開始播放。
東京,一個家庭主婦在爭吵中,憤怒的瞪了丈夫一眼,後者瞬間渾身抽搐,七竅流血,倒地斃命。
紐約,一個華爾街交易員在酒吧與人衝突,被推倒在地,他身下的影子突然活了,化作數道尖刺,將幾個挑釁者釘死在牆上。
巴黎,盧浮宮外,一個年輕畫家煩躁的扔掉畫筆,那支畫筆在半空中,變成了一隻色彩斑斕的活蝴蝶,翩翩飛走。
現實,正在扭曲。
“這,就是第一次浪潮的序曲。”
李琟平靜的陳述。
“全球範圍內,初步估計,未來二十四小時內,會有超過三千名潛在的超自然能力者,集中爆發。”
“他們中的絕大多數,控製不了自己的力量。他們的恐懼、憤怒、甚至喜悅,都會對周圍的現實,造成不可預知的災難。”
“他們是行走的炸藥,是遍布全球的,新的異常源。”
“而這,僅僅是開始。”
會議室內,落針可聞。
法國總統頹然坐倒,英國首相的嘴唇翕動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們窮儘一生建立起的世界觀,在眼前這些畫麵前,已然崩塌粉碎。
“首相先生,總統女士,你們熟悉的那個世界,那個建立在物理定律和國際法則上的世界,已經死了。”
“隻不過,你們的訃告比彆人晚到了幾天。”
“現在,你們還覺得,那些關於市場份額、技術引進的抱怨,有任何意義嗎?”
這一刻,他們才算切身體會到,為何美、俄、華三國會如此輕易的選擇與這個男人合作。
因為根本沒有第二個選項。
當你的國家麵對的是這種連神話都不敢描繪的恐怖時,任何堅守,任何主權,都成了笑話。
唯一的選擇,就是登上那艘名為基金會的諾亞方舟。
哪怕這艘船的船長,是個不請自來的暴君。
李琟環視著沉默的五人。
“你們熟知的世界秩序,已經終結。”
“人類文明,需要一個新秩序。一個統一、高效、擁有絕對執行力的領導核心。”
“我的基金會,就是這個核心。”
“我們的宗旨,隻有一個。”
李琟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喙的重量。
“控製,收容,保護。”
“收容所有威脅人類文明的異常,控製所有可能造成恐慌的知識,保護人類文明——這根在宇宙風暴中隨時可能熄滅的蠟燭。”
“我們,是人類文明的諾亞方舟,是抵禦末日浪潮的最後堤壩。”
許久,英國首相才抬起頭,眼裡隻剩下深不見底的疲憊與無力。
“我們……需要時間考慮。”
“恐怕,我們沒有時間了。”
李琟打了個響指。
oss將那份從卡珊德拉博士腦中提取的星圖,投射在會議桌中央。
那坐標,直指火星。
“這是我們從北極金字塔裡,得到的最後一份情報。”
“一幅星圖,指向火星。”
“這意味著什麼,我想在座的各位,比我更清楚。”
李琟的目光變得幽深。
“我們的敵人,從來不隻在地球。這場戰爭,也從來不是一個國家能打贏的。”
“要麼,在基金會的旗幟下團結起來,建立一個能調動全球資源的戰爭機器,去迎接這場席卷宇宙的風暴。”
“要麼,就各自為戰,守著那點可憐的主權和驕傲,然後被那些‘門’後的東西,一個一個,碾成宇宙的塵埃。”
“選擇權,在你們手上。”
“女士們,先生們。”
“人類的未來,也在你們手上。”
“我們同意。”
始終沉默的華國那位先生,第一個開了口,聲音不大,卻打破了滿室的沉寂。
他臉上依舊是那副溫和的表情,說出的話卻字字千鈞。
“麵對未知威脅,集中所有力量,是唯一正確的選擇。”
“俄國,沒有異議。”
克裡姆林宮的主人放下水杯,聲音沉穩。
“曆史無數次證明,在真正的冬天麵前,任何各自為戰的取暖行為,都是愚蠢的自殺。”
美國總統最後看了一眼自己那兩位失魂落魄的歐洲盟友,無奈的歎了口氣。
“美國,同意。”
三票讚成。
舊時代的三大巨頭,此刻達成了一致。
所有壓力,都壓在了英國和法國身上。
英國首相與法國總統對視一眼,都在對方臉上讀出了同樣的東西。
屈辱,以及……彆無選擇的認命。
“大英帝國……同意。”
首相先生閉上眼,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才從牙縫裡擠出那幾個字。
法國總統沒有說話。
她隻是沉重的,點了點頭。
“很好。”
李琟點了點頭。
“從今天起,我們將成立一個淩駕於所有國家主權之上的全球危機應對框架。”
“負責協調全球資源,應對第一次浪潮,以及未來更恐怖的威脅。”
“我稱之為,行星防禦理事會。”
“在座各位,是理事會的第一批創始成員。”
“作為回報,基金會將向你們共享足以應對初期異常、超自然事件的科技與裝備,幫助你們穩定國內局勢。”
“各國需要做的:第一,國家情報係統,必須與基金會的oss,建立無條件、無過濾的最高優先級直連數據通道。”
“第二,在應對被基金會判定為失控級的異常事件時,基金會下屬所有機動特遣隊,在你們領土範圍內,擁有不受任何法律掣肘的絕對行動自由權。”
“第三,你們最精銳的特種部隊、最頂尖的科研機構,以及最重要的戰略資源,都必須接受基金會的統一調度整合,組建全球快速反應部隊,共同迎接第一次浪潮。”
李琟說完,直起身,平靜的看著他們。
這是赤裸裸的,以拯救世界為名的,權力剝奪。
最終,是華國的領導人,再次打破了沉默。
他緩緩開口,聲音沉穩。
“我們原則上,同意你的提議。”
“但有一個條件。”
李琟做了個“請講”的手勢。
“基金會,必須確保在共享科技時,對所有合作方一視同仁。”
“我們不希望看到,因為技術壁壘,導致新的、無法逾越的全球性不平等。”
“可以。”
李琟點頭。
“基金會將向所有加入國,開放經過安全評估的部分科技授權。”
“同時,基金會將在全球建立五個最高等級的安全區,你們可以理解為地下城。每個簽署協議的國家,都將獲得一部分進入安全區的永久居住權配額。”
“最壞的情況發生時,這些安全區,就是人類文明最後的火種。”
有了華國的表態,俄國領導人隨即點頭。
美國總統,從一開始就沒有反對的資格。
英國首相與法國總統對視了一眼,最後也無奈的點了點頭。
至此,一個足以改寫人類文明進程的全新框架,在這間小小的會議室裡,達成了共識。
建立在民族國家基礎上的舊世界秩序,在這一刻,名存實亡。
一個由基金會主導的,前所未有的全球集權時代,悄然拉開了序幕。
李琟看著眼前這五位,名義上,依舊是這個星球最有權勢的人。
他知道,從今天起,他們都將是自己棋盤上的棋子。
而他,將執掌這盤關乎人類文明存亡的棋局。
“很好。”
李琟臉上,終於有了笑意。
“那麼,先生們。”
“歡迎來到,基金會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