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馬聲聲,沒有停歇的便來到了官渡侯府外,此時的官渡侯府內一片漆黑,所有人都好像已然休息下了一樣。
梁王腳步匆匆的來到了府邸外,十分客氣的請身旁的侍從喚醒了門房,而後又遞上了拜帖,希望能夠拜謁官渡侯。
門房在見到梁王的拜帖後倒也沒有過於驚訝,畢竟官渡侯接到的拜帖中,王爺的拜帖並不算少。
當即謙遜的行禮,而後請梁王先行入內等候。
“啪——”
一枚棋子緩緩落下,景帝眉宇中帶著似笑非笑的神色,他看著麵前的陳熙說道:“陳熙,你不擔心你的父親會做出什麼樣子的決斷嗎?”
方才梁王將景帝送了回來的時候,陳雲以及陳熙便在這後殿中看著,而梁王還未曾出宮的時候,景帝便發了眼色讓陳雲回去了,隻剩下陳熙一個人。
此時,便是陳熙與景帝的棋局。
陳熙笑著落子,看向景帝說道:“陛下,我父親還能夠做出什麼樣子的選擇呢?這不過是您與父親所演的一出戲罷了,目的便是為了給 太後看、給梁王看,以讓梁王徹底的相信兄終弟及之事。”
“父親也好,我也罷,我們都是陳氏中人,而陳氏的目標以及效忠者向來隻有一個。”
“那就是陛下。”
“因而,我不必擔憂。”
事實上也的確是如此,景帝的心眼雖然比文帝還小,但在這一朝他也沒有隨意的殺死過什麼人——就算是那個十分倔強的周亞夫。
周亞夫之所以死,是因為他想要和皇帝爭權,而爭權的下場就隻有一個,那就是死。
當時的周亞夫已經成為了太尉,甚至還可以影響到“丞相”的權力,這樣的周亞夫怎麼可能不死?他若是不死,死的恐怕就是景帝了。
當然了,周亞夫或許沒有那個膽子殺死景帝,但卻一定會將景帝當成是“傀儡”的。
畢竟當年的他,便敢於拒絕文帝進入細柳營,將細柳營打造成了令行禁止的鐵桶一片,就連皇帝亮明身份,甚至都被士卒拒絕進入。
隻知道有將軍,不知道有皇帝?
這怎麼能夠允許的呢?
他一個太尉,要這麼多人的死忠做什麼?
於是,周亞夫死了。
此時的景帝看著陳熙臉上平和的笑容,心中不由得感慨一聲:“當真是羨慕官渡侯啊,竟然有你這麼一個聰慧的孩子。”
提及這裡,他就想到了他的那幾個糟心的孩子。
事實上來說,劉榮還不算是太糟心——他頂多是有點笨,有點純,有些懦弱,有點軟,除此之外,還是有些手段的。
此時的境地還是較為喜愛這個長子的。
畢竟嫡長子繼承,這是規矩,也是不可撼動的東西。
陳熙看到了景帝眼眸中的笑意,臉上的笑容更加清淡了,隻是說道:“臣如何能夠與諸位皇子相提並論呢?諸位皇子聰慧無比,與陛下頗為相似。”
一句話誇了皇帝也誇了皇子,倒是讓景帝的心情變好了些許。
他淡淡的感慨道:“算了,你這小子和你父親一樣,就會說好聽的話哄著朕。”
景帝的目光看向棋盤:“你覺著,此次為亂的人中首領是誰?又是誰挑動此事的?”
陳熙略微沉默,而後說到了一個名字:“吳王。”
景帝眉宇一閃:“你覺著,是朕的錯嗎?”
“朕當年若是沒有殺了吳王世子,或許就不會有今日的事情了。”
聽著景帝的問話,陳熙隻是淡淡的翻了白眼。
在他看來,景帝的話就像是放屁一樣——景帝會後悔自己殺了吳王世子嗎?絕對不會的,就算是後悔了,他也隻會後悔當年做事情沒有做得更果斷一點。
“陛下沒有做錯。”
“當年吳王世子窺覦皇權、吳王又在一旁虎視眈眈,若是當時陛下退了,隻怕是就沒有今日蓬勃發展的大漢了。”
他長歎一聲:“諸王之亂,從根本意義上來講,是分封製的禍患,所有人都想要權力,所以才釀造出了今日的苦果。”
景帝一挑眉,他沒有想到陳熙會說到分封製這一點上來,當即略微傾斜身體,往前看去:“你不支持分封製?那你支持的是什麼?”
“郡縣製?”
陳熙微微點頭:“是的,臣支持郡縣製——但也僅限於最基礎的、最根本的郡縣製,而非是其他的什麼東西。”
“如今的郡國製度,其實在某種程度上吸納了分封製的缺點與郡縣製的缺點,將兩個製度的短處全都融合在一起了。”
他滿臉無奈的說道:“封國便如同中天下間的一個個“附骨之蛆”。他們影響著帝國的發展,畢竟大多數的封國都在富裕之地。”
“唯有將其削除,才能夠讓帝國繼續發展起來。”
“否則,便如同當年的戰國時候一樣,當初的邦周,便是如今的大漢,如今的大漢,便是當日的邦周。”
景帝微微頷首:“可即便是郡縣製,也不是完善的,不是嗎?”
“依舊會有無數的問題。”
“地方貴族豪強勢力依舊會蓬勃發展,他們和地方藩王的存在有什麼區彆呢?”
陳熙微微搖頭:“當然是有區彆的,地方豪強的勢力和藩王怎麼能夠比呢?藩王在名義上是有著大義的,陛下除非是找到了合適的理由,否則莫名其妙的削藩隻會引起動亂。”
“可地方豪強勢力不同。”
“陛下收拾他們是完全不需要理由的。”
陳熙看著景帝,知道景帝的心中所想,淡淡一笑說道:“當然了,陛下想要派遣官員去監督郡縣的長官、以及監督地方豪強勢力也是可以的。”
“隻是需要一個妥善的理由。”
他微微一笑:“而如今的吳王不就給了陛下這個理由嗎?”
諸王作亂,所以朝廷要派遣監督的官吏下去,監察地方,以免再次爆發如同此次七王之亂,這是多麼合適的理由啊。
景帝二年,夏八月。
吳王以“清君側”之名起兵謀逆,而皇帝拒絕殺死提出削藩的晁錯,針鋒相對。
大軍抵達梁國時候,遭受到了瘋狂的抵禦。
寸步不能進。
同年,景帝令陳氏子弟陳慶、絳侯之二子周亞夫為主將,兵分兩路,鎮壓藩王。
七王之亂,便如此爆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