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兄終弟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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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成點頭。

這是對陳朗的一個考驗,也同樣是對陳雲的一個考驗。

在陳成看來,若是能夠通過這個考驗,則就有資格成為陳氏家主,而若是通不過這個考驗他怕是要在選擇其他的人了。

為什麼?

因為陳成已經感覺到了!

感覺到了“喜”的身體逐漸的走到了尾聲,換句話說,這一次的降臨馬上就要結束了,因為他是降臨在陳喜身上的,陳喜的壽數結束後,他自然而然就會結束這一次的降臨。

降臨所帶來的效果,隻有“力氣不斷增大”這一個作用而已,並沒有能夠延長壽命的作用。

陳喜的這具身體經受過戰亂的折磨,在陳成降臨之前就已經受過不少的傷,這些傷雖然被陳成的降臨而壓製住了,但卻並不能完全修正。

寬大的袖子擋住了陳成的手,他的手在袖子中暗自顫抖。

將家主的位置以及爵位分開,是他做出的一個試探。

家主和爵位若都是在一個人的身上,有些太過於危險了,這會導致若是身為官渡侯的家主做出了什麼“站隊”不對的舉動,那麼或許“陳氏”便會頃刻之間傾塌。

這不是陳成想要看到的。

所以他將這二者分開,但這同樣有風險。

需要在曆史長河中一點點的實驗——幸虧他有不斷的試錯機會,他也有無數的機會可以撥亂反正。

陳雲輕輕的歎了口氣,看著陳成說道:“大父,那父親通過您的考驗了嗎?”

陳成不語:“還未曾結束。”

“接下來就看看你的父親能不能狠下心來對自己的兄弟了,若是狠不下心那麼這個家主的位置,怕是就不能夠交給他了!”

陳成看著陳雲,一字一句的,像是有什麼暗示一樣的說道:“雲兒,為人父母的總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們兄友弟恭、兄弟間和睦的。”

“但兄弟間和睦並不包括包庇!”

“包庇,是永遠不能夠發生的事情。”

“親情與律法是要兼顧的,法外有情的事情,絕對不能發生!一旦發生,法便不再是法了!”

陳雲聽著陳成的話語,也明白這是陳成發自內心的話語,當即緩緩點頭:“大父,孫兒知道了!”

待到陳雲離開了之後,陳成才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中,坐在那裡,拿起絹帛在其上寫著什麼東西,這是他要留下來的家訓!

也同樣是一封封家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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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書·魏王世家》:“魏王者,陳氏喜。為人剛直、頗具文才。其尤善教子,所留家書者眾,皆為教子、訓子老成之言,得其訓子書者,莫不讚之曰:此之為天地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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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宮中

劉盈站在未央宮的大殿中,看著站在下方的那個人,臉上帶著笑意盈盈的神色:“恒弟,你終於回來了。”

劉恒微微躬身行禮,臉上的神色恭敬而又謙卑。

“臣代王恒,參見陛下——願陛下長樂未央、長樂無極——”

劉恒一本正經,一板一眼的行禮,劉盈卻有些無奈的走了下來,將躬身行禮的劉恒攙扶起來,繼而說道:“你我本兄弟,何必如此多禮?”

麵對劉盈的話語,劉恒卻並不接招,隻是堅持而又固執的說道:“陛下,此乃君臣大禮,不可輕廢。”

“臣弟為臣,您為君。臣弟是大漢的臣子封王,您則是大漢的天子,當有帝王威嚴,臣弟不敢有片刻逾矩。”

劉盈看著古板老實的劉恒,眼眸中的笑意則是更甚。

他直接了當的看著劉恒,甚至沒有避諱和掩飾自己此次叫他來的目的。

“恒弟,你想坐上那個位置嗎?”

劉盈指著遠處屬於皇帝的位置說道:“ 便是那個受萬人敬仰的、大漢的天子之位?”

“砰——”

劉恒雙腿一軟,直接跪伏在地上。

“臣弟不敢。”

劉盈往前走,走到劉恒的麵前,蹲下身子,看著他的眼眸說道:“是不敢,還是不想?”

他的語氣沉肅,一字一句的說道:“恒弟,有些時候,機會若是失去了,就再也沒有了。”

“朕年幼的時候身體便有了暗傷,能夠挺到如今,已然是堅持了許久,太醫令說朕已然堅持不住多久了,如今尚且未曾有子嗣誕育,依照上古聖賢之言,當兄終弟及,傳位於諸位兄弟。”

“諸位兄弟之中,唯有你讓朕覺著可以將這大漢天下托付!”

劉恒聽到“身體不好,挺不住了”的相關話語,整個人心裡都是要炸開了,皇帝如今才什麼壽數?比他大了個六七歲而已啊!

此時正值壯年的時候,怎麼會挺不住呢?

他的心中思緒紛雜,既不希望這是真的,又有一絲一縷陰暗的想法、或者說野心滋生,萬一是真的呢?

若是真的大位豈不是唾手可得?

萬千思緒紛雜,但其實隻是過去了一刹那而已。

劉恒並沒有選擇直接回答劉盈的問題,反而繞著彎子說道:“陛下正值春秋鼎盛的年紀,如何會有如此病痛?!”

他猛的叩首:“臣弟願棄代王之位,為陛下在天下尋找良藥以治身軀!”

“還請陛下成全!”

棄代王之位!

這是劉恒在心中思索了許久得出的結論,他認為劉盈正值壯年,從前也沒有聽說過皇帝的身體有病狀,那麼此時劉盈這麼說是為了什麼?

劉恒易地而處,將自己當做劉盈去思考的話,便隻能夠得出一個結論。

皇帝要加強中央集權,皇帝要削藩!

這好似劉恒能夠想出來的最正確的答案了,於是他在短短的幾個刹那、幾個呼吸的時間給出了最為正確的答案。

“願棄代王之位,為陛下在天下尋找良藥以治身軀!”

這話什麼意思?

幾乎是置之死地而後生了!

棄代王之位——等同於同意削藩,而且是自願的削藩。

為陛下在天下尋找良藥以治身軀——等同於給雙方都有了一個台階,讓雙方都能下的來台,甚至還給了皇帝一個暗示。

我隻是你砧板上的魚肉,隨時可殺!

為什麼?

因為在 天下尋找良藥的時候,自然不可能是固定在一個地方了,如今的交通、通訊都不那麼的發達,三年五載沒有消息也是正常的。

如此一來豈不是死了也不知道?

劉恒跪伏在那裡,身體不動,但身後、以及手心都已經捏了一把汗,汗珠緩緩的順著他的身軀落下。

他不知道自己這一次能否賭對,也不知道自己這一次是否可以獲得活下來的機會!

但劉恒並不害怕。

當初在宮中的時候,先皇以及呂後虎視眈眈,他們母子兩個都能夠博出來一條性命,更何況是如今?

當今陛下頗有仁慈之名,無論這仁德是真的是假的,劉盈都不會輕易破壞這難得的仁義之名。

自己這麼主動了,他還殺?

那天下諸王定然即刻就反!為什麼?因為這麼老實自覺的一個弟弟你都殺,那我們這些不老實的叔叔、凶惡的弟弟,你豈不是更要殺?

那不如抓緊時間造反了!

左右都是一個死。

所以,劉恒看似危險的舉動,其實才是最為正確的舉動。

隻要劉盈還有一點點的理智、隻要這滿朝文武還有一點點的理智,那麼他劉恒就絕對死不了!

聽著劉恒的答案,看著劉恒“老實憨厚”的樣子,劉盈的臉上忽而綻放出來了一個笑容,他哈哈大笑,走上前來,拍了拍劉恒的肩膀。

“恒弟何必如此緊張?”

他意味深長的說道:“朕可從沒有說過要削藩,你怎麼會想到這個方麵?”

劉盈擺了擺手:“之所以叫你回來,不過是思念你,所以想要見一見罷了。”

“去休息吧,你從前所居住的宮殿朕還為你留著。”

劉恒這才謝恩離去。

等到劉恒離開了之後,劉盈微微一笑,看著他的背影,緩緩的說道:“朕這位四弟果真不是個尋常人物啊。”

走出未央宮的劉恒渾身汗水,他方才幾乎以為自己走不出未央宮了!

他此時甚至不敢回頭,甚至不敢說話,依舊戰戰兢兢的往自己的宮殿走去。

那處殿宇依舊佇立在那裡,與他離開之前沒有什麼變化。

走入宮中,劉恒撫摸著那沒有變化的桌案擺設等物,緩緩的閉上了眼睛,這裡的一切如同往昔一樣,像是在提醒他,哪怕是他自以為離開了京都,可卻依舊是一個螻蟻。

皇權!

沒有什麼時候比此時更讓劉恒想要皇權了。

但劉恒之所以是劉恒,就是因為哪怕欲望爆發了,他也依舊能夠強行克製住。

他不知道皇帝的身體重病是真是假,但他明白,如果是真的——自己此時急切會落了下乘,皇帝不會想要看到一個如此急切想要皇權的藩王。

如果是假的——那此時自己急切,就會落入皇帝的圈套。

想明白了之後,劉恒開始閉上眼睛,按照自己老師教授自己的方法深呼吸,而後睜開眼,在這宮殿之中收拾著自己的東西。

陳成在書房中編撰著陳氏的祖訓等,也是將自己的一部分思想給留下。

並非是他不願意拿出來科技來改變這個世界,而是因為此時的大漢並沒有能力承受這些變化。

所有的科技也好、文化也好,都是一步步的出現,並且一步步的改變的。

就像是積木一樣。

你不可能突然之間莫名其妙的在某個地方安裝上一個與其他地方完全不同的積木,這樣會讓整個積木房子坍塌。

他看著遠處的方向,眯著眼睛:“也不知道,我那個弟子是否能夠通過陛下的考驗?”

想到這裡,他忽而又笑了:“不過,若是文帝都無法通過考驗,那麼這天下恐怕沒有彆的人能通過陛下的考驗了。”

這樣子說著,陳成的眉宇中又帶著些許的緩和之意。

惠帝四年。

春日。

代王在京都中已經待了快一年的時間了。

京都中的勳貴們對此也已經快要習慣了——他們並非不知道代王來的目的是什麼,隻是有些不敢相信。

皇帝真的會這麼做嗎?

尚且在春秋鼎盛的時候,搞所謂上古聖賢的那一套兄終弟及?

是的。

所有人都明白了皇帝的打算,但他們不敢相信。

隻有一個人相信。

官渡侯,陳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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