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都拜他為師?
陳成一愣,不知道劉邦在想什麼,打什麼主意,但卻臉上依舊帶著尋常的神色:“陛下,臣為一個皇子的老師就已經心有餘而力不足了,更何況是為三個皇子的老師呢?”
然則劉邦卻並不等陳成繼續打官腔,隻是笑著看向陳成說道:“樂之啊,朕知道你想要獨身事外,不想摻和到奪嫡之中,可這種事情真的是能夠躲得過去的嗎?”
此時的劉邦十分坦誠的看向陳成。
聲音中也是帶著些許和無奈:“國朝之事中,最重要的便是儲君之事。”
“這件事情是怎麼也躲不過去的。”
說到這裡,劉邦有些許意味深長的說道:“事實上,我知道你的想法。”
“但問題是你若是隻單純的收那個人為弟子,這難道不是對那個人的一種威脅嗎?你的身上此時還有少師的職責,你覺著你單獨教授他學識的時候,其餘的皇子會無法發現這件事情嗎?”
“這深宮大內之中,眼線可是多得很,有些時候甚至就連朕都是要小心一些。”
“更何況是你想的那個人呢?”
劉邦的神情中帶著些玩味:“你以為,若是被人發現了、被如意發現了也罷,被皇後發現了也罷,就憑借他們母子兩人就能夠自保嗎?”
他的一番話說的陳成也是有些許歎氣。
陳成知道,劉邦從自己先前的行為中已經知道了自己看中的到底是誰,也明白自己不想摻和這件事情中,想要獨善其身。
所以才將事實擺放在自己的麵前,以讓自己根本無從辯駁。
些許思索之後,陳成便微微點頭道:“也好,那便聽陛下的吧!”
他所“降臨”操控的這位先祖“陳喜”並不擅長這些東西,所以他的降臨隻能夠讓陳喜的力氣一日一日變得更大。
這隻能夠作用於武力。
陳成想要和劉邦這種人玩弄手段,是隻能夠用他自身智慧的,然而能夠混到皇帝位置的這群人,怎麼可能有蠢笨之人?
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選擇。
想要在秦末建立起來一個龐大的家族,最簡單的便是擁有強大的武力,從這亂世之中殺出來一片基業。
也就是他現如今的局麵。
他心中暗自想著,下一次的降臨,希望能夠降臨到“謀臣”這種類型的先祖身上。
如此一來,隻要不是亂世,便可以憑借著“降臨”後“智慧”的日益增長而變得善於權謀之術,這樣就更適合發展世家的根基了。
而劉邦見著陳成直接了當的同意了,當即也是喜笑顏開。
事實上對於劉邦來說,誰成為皇帝都無所謂,反正都是他的兒子。
他是一個真正的政治的動物,彆說兒子了,就算是老爹都是無所謂的——當年他在建立大漢的過程中,可以將劉盈踹下馬車,也可以讓項羽烹殺他父親的時候分一杯羹,這樣子的人怎麼可能在意到底誰繼承了皇位?
隻要是他的兒子就行,左右都是他老劉家的天下。
隻不過若是讓老四登上皇位,又讓樂之成了老四的老師嗎他就需要試探一下那位看似隱藏的很深的老四了。
若是老四拿不住這位能夠萬軍之中兩次救駕的魏王,那他是真的要考慮一下,怎麼鉗製住魏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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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書·魏王世家》:“高祖七年,高祖令魏王為太子、三皇子、四皇子之師,於是,魏王官拜少師也。此之後,高祖嘗探三人之所謂,欲驗三者何以為帝。是時,文帝於深宮,少助,是故多藏鋒芒,斂而不漏,多有高祖風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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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姬宮中
劉恒剛下學,便看到了大大咧咧坐在宮中,任憑薄姬侍奉著的劉邦,心中閃過些許無奈之色,實際上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從先前令諸多皇子進學的時候,劉邦便經常來他母親這裡了。
他甚至可以看出來,劉邦來這裡並不是因為有多寵愛自己的母親,隻是因為想要來看看他而已。
這令劉恒心中有些慌亂,難道是自己隱藏著的才能被皇帝發現了?
或者說是他暴露了心中的念頭?
否則,無法說明自己的父親為何會經常來這裡啊!
“兒臣叩見父皇,父皇長樂未央——”
劉恒雖然心中對此事猜測,但麵上卻並未曾顯露出分毫不對,隻是依照往日裡一樣表現的憨厚而又老實,老老實實的叩見劉邦。
劉邦則是擺了擺手,隻是看了一眼劉恒之後,心裡便啞然失笑。
這小子雖然的確是十分有城府,也十分的機謹,知道將自己的才能和野心全都藏起來,但在他的麵前還是太嫩了。
他是什麼人?
能夠白手起家建立起來大漢的人!
任何所謂的城府也好,帝王心術也罷,在他的麵前就像是沒有穿衣服的美女一樣,一眼就能夠看到頭。
隻是
劉邦不由得咂舌稱歎。
這兩年的時間裡,他不斷的試探劉如意、太子、以及劉恒,前麵兩者事實上還顯露出來了些許的問題,正是當初他所擔憂的問題,可麵前的這個人,卻從來沒有露出過任何問題。
事實上,到目前為止,除了他之外,其餘人都以為這個老四是個憨厚老實、又沒有多少才學的人。
劉邦心中長歎一聲,他從前總覺著劉如意很像他自己,但事實上,老四才是最像他的啊!
能裝、不要臉、看起來老實巴交的,但實則是咬人的狗不叫。
劉邦絲毫沒有覺著自己將自己的兒子比作狗、將自己也比作狗、甚至說自己不要臉有什麼不對的,他自己本身就是這樣的人。
他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轉著,心裡則是在想著其他的事情。
樂之那個家夥,好似比他更會看人啊,他先前都沒有發覺的事情,竟然被樂之發現了。
要不他換個太子?
但這個想法隻是剛出現,就瞬間被劉邦自己打消了。
這兩年的時間裡麵,他事實上已經試探過無數次了,但是呂雉、蕭何、以及一大堆的儒生一直在反對自己更換儲君之位——雖然他們不知道自己想要更換的人選是誰。
呂雉那個家夥甚至覺著自己是因為對戚姬的寵愛,所以想要讓劉如意當太子呢!
他按著自己的額頭,心裡的煩惱更甚。
該怎麼才能夠堂而皇之的更換太子?
這是個問題。
高祖九年,冬。
天降大雪。
陳成坐在府中,看著逐漸長大成人的陳雲,臉上帶著些許的讚歎之色。
陳雲如今已經六七歲的年紀了,逐漸的顯露出來了他的聰慧之處,尋常的孩子在這個年歲頂多是能夠看一些簡單的文字罷了,可陳雲已然能夠通讀詩書文字,其中對論語、大學、以及眾多儒家經典十分了解。
甚至被一些朝堂上的儒生稱之為神童,將陳雲與當年的“甘羅”相提並論。
對於這一點,陳成十分不喜,甚至多次駁斥那些儒生的言論。
為什麼?
因為他看出來了這是那群儒生的捧殺之術,甘羅是什麼人?他是十二歲便能夠為相的人。
如今的魏王府尊榮已經到了極點,到了封無可封的地步。
這樣的一個王府,在下一代再出現一個丞相,他的權勢該到一個什麼樣子的程度?
總之是皇帝絕對不能容忍的程度。
除非這個時候“陳喜”死了,他一旦死了,所有的榮耀都會成為過去,這個時候陳雲在用自己的本事成為丞相,那就還好。
但同樣是會讓皇帝忌憚。
按了按額頭之後,陳成心中有些許的感慨。
都說想要建立千年的王朝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想要建立千年的世家也是十分困難的事情啊!稍有差池,或許便會功虧一簣,尤其是在家業方才建立的時候。
“大父在擔憂什麼?”
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正是陳雲。
陳雲站在那裡,臉頰上帶著些許的笑容,他輕聲說道:“雲見大父額間愁容,想要為大父解決,大父可是有什麼憂愁的事情嗎?”
陳成看著陳雲,並沒有將其當做是小孩來看待。
他隻是笑著將自己內心的擔憂說了出來,並且看著陳雲問道:“若是你,你能夠放棄王爵的尊榮嗎?若是不能的話,那麼便不要上了那群儒生的當,去當什麼丞相。”
“丞相可不是什麼好活啊!”
陳雲輕笑一聲,他看著陳成說道:“大父,所謂功名爵位,便如同塵土一般,若是有能力者,何必在乎這王爵的位置呢?”
“當年齊王都能夠舍棄王爵的尊榮,而換得如今還能夠長久的存活於世,難道孫兒便不能夠看出其中的問題嗎?”
他笑著說道:“更何況,大父不必擔心。”
“我看陛下對大父的情誼十分深厚,或許會在日後給大父解決了這個問題呢?”
陳成聽著倒也是有那麼幾分道理,雖然不能夠相信皇帝的情誼,但可以相信,劉邦是絕對不會讓自己一個異姓王就這樣子長存的。
而依照如今魏王府的權勢,以及自己對家族中的處置,加之劉邦的那個性格,大概率會在臨死之前找自己,然後讓自己想辦法、想補償。
然後把王爵除掉。
更何況如今那個十分有名的典故“金刀之盟”還未曾立下,劉邦肯定是在想辦法了。
這樣子想著,他便放鬆了許多:“還是雲兒聰慧,大父不及你啊。”
陳成歎息著語氣中也帶著些許試探的問道:“雲兒,你覺著太子、三皇子、四皇子之中,哪一個能夠成為下一代的帝王呢?”
陳雲絲毫不顧忌的說道:“太子!”
太子?
聽到這個答案,陳成有些驚訝,他看著陳雲說道:“最近這些年,太子越發不得陛下喜愛,而趙王劉如意則是十分受到陛下的寵愛,多次在朝堂上想要易儲。”
“雲兒為什麼會覺著陛下會失敗呢?”
陳雲輕笑一聲:“事實上,陛下並沒有堅定易儲的心思。”
“而且——”
他看著陳成,像是一個小大人一樣的說道:“雖然孫兒不知男女情愛之事,可陛下對皇後是有愛的,否則不會允許皇後多次阻撓他易儲。”
“依照陛下隆武之尊、亂世中建立大漢的性格來講,若是他真的想易儲,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