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那句淬了毒的誓言,如同陰冷的毒蛇,盤踞在錦繡閣的上空,久久不散。
陸夭夭回到自己的靜雅軒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春喜點亮了房裡的燭燈,昏黃的光暈將陸夭夭蒼白的臉映得有些不真切。
“小姐,您彆怕。”
春喜看著自家小姐沉默不語的樣子,以為她被柳姨娘嚇到了,連忙出聲安慰。
“柳姨娘她就是嘴上厲害,現在老爺厭棄她,她也翻不出什麼風浪來的。”
陸夭夭聞言,緩緩搖了搖頭,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我不是怕她。”
她怕的,從來都不是柳姨娘這種段位的蠢貨。
她怕的,是燕驚鴻。
那個男人,就像一隻蟄伏在暗處的獵鷹,隨時準備亮出他那鋒利的爪牙。
被他盯上,就像是脖子上懸了一把看不見的刀,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落下來。
更何況,柳姨娘雖然蠢,但一個被逼到絕境的女人,能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來,誰也說不準。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她現在這副三步一喘、五步一咳的破身體,實在是太沒有安全感了。
萬一柳姨娘真狗急跳牆,找人給她下個毒,或者趁她病中要她命,她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不行。
不能再這麼被動下去了。
她必須得想辦法,讓自己這副身體好起來。
至少,得有自保的能力。
陸夭夭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銅鏡裡那張陌生的、帶著病容的臉,一個大膽的念頭,在她腦海中瘋狂滋生。
既然……
真心祝福彆人,會讓彆人倒黴。
真心希望自己生病,會讓身體有所好轉。
那……
如果她真心實意地,祝福自己身體健康呢?
按照這個反向定律,她是不是就會……立刻病倒?
然後,等病過了這一陣,身體是不是就能慢慢恢複了?
這個想法,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開,就再也關不上了。
雖然聽起來有點作死,但富貴險中求!
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時間。
柳姨娘剛放了狠話,肯定會趁著這幾天動手。
如果她能主動“生病”,並且病得合情合理,不僅能讓柳姨娘暫時找不到下手的機會,還能借此觀察府裡的動靜,甚至……引蛇出洞。
對!就這麼乾!
陸夭夭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
她屏退了春喜,獨自一人關在房間裡。
她走到床邊,閉上眼睛,雙手合十,擺出了一個無比虔誠的姿勢。
她的腦海中,開始觀想自己身體強健、精力充沛的模樣。
她能跑能跳,能一口氣上五樓不費勁,能一拳打死一頭牛。
然後,她用儘了自己畢生的誠意,每一個字都發自肺腑,每一個音都飽含真情。
“蒼天在上,厚土在下!”
“信女陸夭夭,在此誠心祈禱!”
“希望我這副纏綿病榻多年的破身體,能夠立刻、馬上、原地痊愈!”
“願我從此龍精虎猛,百病不侵,吃嘛嘛香,身體倍兒棒!”
“最好是能身輕如燕,力大如牛,從此告彆藥罐子,走上人生的巔峰!”
她一口氣,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形容健康的詞,全都用上了。
那份真誠,感天動地。
如果她麵前有功德箱,她能當場捐出自己所有的私房錢。
“祝福”完畢。
陸夭夭緩緩睜開眼睛,滿懷期待地感受著身體的變化。
一秒。
兩秒。
三秒。
……
嗯?
好像……沒什麼感覺?
她試著揮了揮胳膊,踢了踢腿。
身體還是那副軟綿綿、輕飄飄的樣子,沒什麼力氣。
難道是……心不夠誠?
還是說,這個能力對自己使用,有延遲?
就在她疑惑之際,一股突如其來的、難以言喻的疲憊感,如同潮水般,瞬間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
緊接著,一股寒意從腳底心直竄天靈蓋,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她感覺自己身體裡的溫度,正在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流失。
眼前的景物,開始旋轉,變得模糊。
“不好……”
陸夭夭暗道一聲,隻覺得頭痛欲裂,天旋地轉。
她想伸手扶住床沿,卻發現自己的手臂重如千斤,根本抬不起來。
身體一軟,她整個人便不受控製地朝著地上倒去。
“砰!”
額頭重重地磕在了冰涼堅硬的地板上,發出一聲悶響。
劇痛傳來,卻讓她混沌的意識,有了一絲短暫的清醒。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一股灼熱的氣息,正在她的體內瘋狂亂竄。
她的體溫,正在急劇升高。
冷和熱,這兩種極致的感覺,在她體內展開了一場慘烈的拉鋸戰。
“小姐!小姐您怎麼了?”
門外的春喜聽見聲響,焦急地拍打著房門。
陸夭夭張了張嘴,想說“我沒事”,喉嚨裡卻隻能發出一陣意義不明的、沙啞的呻吟。
春喜在門外急得快哭了,也顧不上規矩,直接用力撞開了房門。
一進門,就看到陸夭夭蜷縮在地上,小臉燒得通紅,嘴唇卻是一片青紫,渾身還在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
“小姐!”
春喜嚇得魂飛魄散,連忙衝過去將她抱進懷裡。
那滾燙的溫度,隔著衣料都燙得驚人。
“快!快來人啊!快去請大夫!小姐發高燒了!”
春喜的尖叫聲,劃破了靜雅軒的寧靜。
整個院子,瞬間亂成了一團。
陸夭夭在春喜的懷裡,燒得迷迷糊糊,意識在清醒與昏沉之間反複橫跳。
她心中隻有一個念頭。
完了。
這下真是把自己玩脫了。
這病來得也太凶猛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厲害。
她本想給自己挖個坑,假裝掉下去,好躲避柳姨娘的暗算。
結果,她不僅真掉了下去,還順便把自己給埋了。
這下,她徹底成了一個毫無反抗之力的、砧板上的魚肉。
正好給了柳姨娘下手的絕佳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