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抽泣聲壓抑,腰上被圈緊,阮綿指腹抵著他肩頭,來回輕撫安撫。
心裡的澀勁忍不住的往外滲。
她再度蹲身,麵孔湊到陸淮南跟前,兩人距離不到五公分。
阮綿兩隻掌心捧住帶撫的貼在他雙鬢,氣息交纏,她親吻他的嘴角:“我會一直陪著你。”
他似發泄般,吃狠的咬她一口。
血腥氣在口腔刹那間化開,溢得滿嘴皆是。
阮綿自認不太會安慰人,但陸淮南臉部每一個細微的表情波動,她都儘收眼底,並且做出相對應的回應:“哭完後,我帶你回家,好不好?”
他不吭聲,緊咬雙唇。
她繼續道:“阿傾想爸爸了呢。”
風在屋外放肆的吹,呼啦啦的響。
阮綿覺得冷,襯衣裡的胳膊激起一層雞皮疙瘩,她忍了再忍,忍到麵上幾乎沒多少波瀾:“這個世界上,你不是沒人愛,起碼還有我跟阿傾。”
這兩個他最親近的親人,會愛他一輩子。
陸淮南從小就過得苦,外人隻能看到他外表的光鮮,隻看到他站在高高的金字塔上。
卻從未有人真正見過他至暗的時刻。
阮綿是真正走進他世界的第一個人,她就像是一道曙光,帶著希望迎接他。
等了半許,沉默得空氣都快壓縮乾。
陸淮南顫著嗓:“好。”
在回秦翠府的路途中,她一直牽住他的手,不曾片刻放鬆過。
如果連她都失去,陸淮南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她舍不得,更不忍心。
玄關處放置著兩雙拖鞋,陸淮南彎腰去拿,頭往下低,鮮紅刺目的鼻血打他唇周直流而下,見狀,阮綿連扶著他站直,伸手去抽紙:“彆低頭。”
他很堅強的挺背,喝多酒這會意識沒那麼清醒,又聽話的靠在身後玄關牆上。
看他這樣,阮綿心臟抽痛到瀕臨窒息,拿下摁紙的手,把拖鞋往他腳邊遞送:“穿吧!”
那個平日裡看似堅如磐石的男人,其實也沒想象中那麼堅強。
他的內心敏感脆弱,還很沒安全感。
她一邊巡查他的情況,問道:“頭疼不疼?”
“還好。”
陸淮南沙沙的嗓子,喉嚨含著一團苦澀。
這一夜,阮綿睡得不踏實,定時定點的翻身起來查看枕邊的人。
約莫淩晨四點多,天色還很黑沉,窗外鮮有的霓虹投射進來,籠得沙發裡那團身影格外寂寥。
那一團許久都未曾動過。
陸淮南坐在那抽煙,瞳孔與黑夜融合,揪不出半絲情緒。
黑暗之下的那顆心,千瘡百孔。
他深深的呼吸,再慢慢吐出來,仿似隻有這般才能緩解內心極致的壓抑。
陸淮南懷疑過所有人,唯獨那個他最信任的,才是最不愛他,最讓他失望的,從小到大他不親陸鴻文,也不近陸老太奶,母親是他活到現在唯一的一根支柱。
然而,一切坍塌,整片堅固的房屋塌成廢墟。
阮綿做了個夢。
夢見她跟陸淮南結婚,滿堂賓客,她獨自一人站在婚禮台上。
拱形門的儘頭走進來兩人,他與她互相牽手,麵露微笑的朝她而來。
待得看清男人的臉,她徹底震驚住,那張臉跟陸淮南生得一模一樣。
她呆愣在台上,台下一片鬨哄,鬨哄著祝福對麵的兩人新婚快樂。
好似,她是多餘的人,對麵的才是主角。
阮綿努力的想要去看清那個女人的臉,可她怎麼看都沒辦法認出。
她的臉被糊成一團,隻有一個稍微大概的輪廓。
“淮南,淮南……淮南,我不要……”
受到驚蟄,阮綿在夢中大喊。
陸淮南夾煙的手猛然一抖,收起掐滅丟進煙灰缸,起身去床邊查看,她雙手攥緊成拳,掌心握住的是被褥,他俯身把手心貼在她手背處:“好了,彆怕。”
一般受到噩夢驚嚇,她很少會直接醒過來。
冥冥之中有股強大的力量,將她從夢魘裡拉出,阮綿緊抿的唇蠕了蠕放鬆,蹙起的眉心也逐而鬆緩。
直到她麵部恢複整體平靜,陸淮南方才抽掉手。
他虎口處,掐出一條很深的印記,是阮綿掐的。
夢魘的人,力氣沒輕沒重。
陸淮南在床沿邊半躺著,陪她睡到早上八點。
阮綿起身時,屋裡沒有人的蹤跡,她抓起手機想給陸淮南打電話。
劃開,有一條來自他的微信:我去見阿衡。
商衡早上七點趕回的燕州,打阮綿電話沒人接,轉而打給的陸淮南,早上七點半左右他就趕著過去見人。
好巧不巧的,兩人在會所遇上謝晏。
一屋子三個男人。
身穿旗袍的女待伺員進門沏茶。
謝晏是個眼力見很好的,他抬眸一眼便看出陸淮南的狀態:“一家人這事,確實不好辦,辦了輿論肯定會倒戈對方,不辦等於是給人助長誌氣。”
等於這一次的事,對陸淮南來講是一個重要的節點。
程清子跟陸老大本就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他們從中插一腳,燕州跟陸家都不會太平。
商衡看向他,低聲問:“想好怎麼做了嗎?”
“送她進去。”
謝晏:“國外的事,不好抓吧?”
陸淮南後背靠進沙發,半個身子深陷而入,他那雙筆直修長的腿微岔開平放,語氣漫不經心的:“早些年兩口子在國內手腳也不乾淨。”
當時他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能過得過。
就像陸老太奶說的,畢竟是兄弟。
以前是他過於仁慈,井水不犯河水。
既然給臉不要臉,那他何必再心慈手軟,去做那個濫好人呢?
像這樣的人,不會記你的好,隻會記得住哪一次你沒幫他,往死裡整你。
謝晏挑挑眉,沒再講話。
陸家的事,他一個旁人再是也不好摻和,況且陸淮南自已心裡是非對錯有個數,也輪不到人上去教他做事。
“咳咳……”
商衡咳嗽聲:“我那邊有點東西,你要不要拿去?”
“什麼情況?”
謝晏瞪大了眼,其實心裡猜到是什麼。
這事若不是搞到這一步,商衡本是不打算拿出來的,陸家最是重家風,商衡跟陸淮南又是多年的好兄弟,他也不想搞得陸家下不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