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晉安要比起陸淮南大幾歲,也是真拿他當兄弟待。
阮綿覺得他們之間的情義,遠比過陸顯。
有些人就是這樣,緣逢知已,勝過那一層薄淺的血緣。
道彆的時候,她偷偷將回禮塞在錢夫人擱桌上的包底。
比起對方贈送的貴重禮物,阮綿回的算不得什麼檔次,一同逛街時,她見錢夫人頻頻相望了好幾番那對翡翠耳環,想必一定是這耳環有獨特的含義。
陸淮南扣著她的五指,誇她有眼力見:“奶奶總說你旺夫,看來她老人家的話說得真沒錯。”
“彆打趣我。”嘴唇掀動:“這次回去,要不要給舅媽跟丁丁買點禮物?”
回去免不了一通挨訓。
尤其是唐青跟吳靜這最不好交代。
陸淮南見她心虛,嘴角笑意加深:“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阮綿手指悄摸摸的從他胳膊探進去,在她胳膊內側捏了把:“沒你份?”
她瞪著圓溜溜的眼珠子,像兩顆漆黑發亮的玻璃球。
看得他忍俊不禁,陸淮南俯頭咬她,全然當駕駛座的司機不存在。
阮綿笑著把他往外推:“哈哈哈……陸淮南,你咬到我癢癢肉了……快……快停下來……”
他視線比她稍低,如個虔誠的信徒般,撅起嘴:“親我一口,我就放過你。”
剛才他生撲而來,牙齒碰觸到她側臉下頜,不痛不癢的,倒是留了個淺印,阮綿低蹙起眉,眼神佯裝得哀怨:“陸淮南,你上輩子肯定屬狗的。”
他笑,笑得好生邪魅不羈:“屬狗也是屬你的狗。”
“油嘴滑舌,跟誰學的?”
阮綿揪著他逼問,不依不饒的架勢十足:“陳堇陽對不對?”
陸淮南往她脖頸蹭,深深吸口氣:“老婆,他跟我學的。”
她足足楞住好幾秒:“真的假的?”
這話可不虛。
往日的他,不似眼下的他,婚後陸淮南性格脾氣倒是收斂不少。
要是他說以前在國外玩得很開,陸淮南都懷疑阮綿根本不敢招惹勾他,更會對他敬而遠之,她那麼縝密甚微,凡事有任何風險的人事物都不輕易觸碰。
他仰起無辜的臉,眼神更甚。
隨後很是幽怨的吐出兩個字表忠誠:“假的。”
阮綿挑起一邊眉梢,表示不信。
陸淮南握住她手指,朝著他胸口心臟的位置撫,那均勻且怦跳得劇烈的跳動聲,聲聲透過她的掌心,傳輸到心底,內心爆起漣漪,她猛地抽回。
他一把緊握住:“現在信了吧?”
他說起謊來,如魚得水,遊刃有餘,甚至是信口拈來。
她抽不開手,勇敢的迎上陸淮南的視線。
阮綿抵著他雙眼,說:“陸懷靈跟我講的你大學時期,可不是這樣的。”
陸淮南臨時給陸懷靈頒了個“坑哥”優秀獎。
大學時期,他真算不得是個好人。
或許是那些年的影響,導致他這個人特彆的會偽裝,其實內心最深處的陰暗無人得知,尤其是在自已最在乎的人麵前,能把任何對他不利的微表情都收斂到一乾二淨。
他眼光微動:“她跟你說了什麼?”
“說你在國外玩得很開。”
當然,不是那種大眾所認為的在感情私生活上玩得開。
那幾年的陸淮南一顆心全撲在蔣自北身上,毫不誇張的說他為情自殺過。
在短短的兩秒有餘,他臉上的表情瞬間就掛不住了。
阮綿提聲問他:“怎麼了?”
他笑了笑:“沒事,就感覺有種這麼多年的苦,熬到頭的滋味,苦儘甘來。”
換句話說,陸淮南真痛恨自已,對阮綿的刻薄隱瞞,以及那些痛心的傷害,那種痛就像是在完好的皮膚上烙下一道印子,或許會伴隨一生。
他更恨沒有早點遇見她。
又或者說當年遇到的怎麼不是她。
陸淮南的一顆心,被砸得亂七八糟,一片零碎。
再次讓人撿起,一片片的修補粘好。
而那個人,無疑就是她阮綿。
他吸了吸鼻尖的酸澀,喉頭發苦:“老婆,謝謝你。”
如果沒有阮綿,又或者她是蔣自北那種女人,利用他的身份權勢,隻為了取得自已想要的,陸淮南不敢想象自已會跌得有多慘,碎得有多難堪。
“為什麼謝我?”
“或許我說出來你不信,以前我自殺過。”
說到這的時候,他稍作停頓,兩秒後:“跟她在一起的前半年,她發現我性格偏執強勢,試圖要跟我分開,為了挽留她,我以死相逼。”
陸淮南覺得自已愚蠢至極。
那麼大的騙局,隻有他一個人忠心不移。
後來阮綿也感歎。
或許每一段感情裡,多多少少都是病態的。
你在大街上看到的那些外表光鮮的感情,或許背地裡都藏著一些不為人知的痛。
就像沒有徹底腐爛病變的皮膚下,你永遠不知道病情多嚴重。
陸淮南不羞於跟她說這些,是信任,也是願意敞開心扉。
人隻有在感覺到極度安全,才會毫無忌憚的揭開傷疤。
心疼的同時,阮綿又有些嫉妒,嫉妒他在那樣好的年華裡轟轟烈烈。
“那你想過,你對她的是愛嗎?”
“不是。”
陸淮南否定得特彆果斷決絕。
他苦笑:“你肯定會覺得虛偽,實際上真正的愛不會消失,更不會轉移,我對她……隻不過是在最茫然頹廢的時候,看到的一束光,可有時候你看到的也許根本就不是光,而是另一片灰暗。”
當一切真相袒露在眼前,被四周的空氣無儘灼燒。
燒焦燒糊。
陸淮南感覺到的,並不是心痛,或者悲傷悔恨。
竟然是解脫。
可阮綿當年的離開,硬生生差點要去他半條命。
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差彆。
真正的愛,往往是隔著一層霧障的,隻有你剝開它,才看得到裡邊的人。
阮綿半垂下臉,眼睫厚厚打在眼瞼上,掀動幾番:“可我是真的喜歡過宋硯安。”
陸淮南不僅沒惱怒吃醋,反而是溫情的滑動她鼻尖,說:“所以啊,你得比喜歡他更喜歡我,把欠缺的全都補上,我才能做到不計較。”
她喉嚨哽住,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