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沒吃上,人得罪完了。
他以為阮綿那麼冷靜理智的人,總不該鬨得難堪。
如今再看,不是難堪,是難辦。
打電話給陸淮南,那邊沒回應,他一遍遍敲動阮綿的車窗:“你聽我說,他過幾天就能回來,你這樣貿然跑過去,隻會增加矛盾吵架。”
阮綿根本聽不進去。
她平素是很冷靜理智的。
可能人的忍耐力都是有個閾值吧!
她覺得她的閾值就到這了,此時此刻她不講道理的就是很想見他,想跟他吐露心聲,想把委屈難受全都跟他當麵說清楚,哪怕是讓他解釋也好。
不在乎會不會吵架。
阮綿一度認為自已瘋了。
她的情緒不受控製,為了陸淮南而發瘋,即便這種預感不好,也是忍不了的。
“你可真煩。”
降下車窗,她衝著商衡吼道。
商衡懷揣一顆好心相勸,沒想到她這副嘴臉,一下子也是被噎得沒話說,臉色不太好,倒也不至於難看的地步,明知她是喝多了酒,才敢如此放肆。
他幽黑的瞳孔轉了遍,看到她丟在副駕上的車鑰匙。
“我送你回去,我沒喝酒。”
整個不到一個多小時的飯局,商衡滴酒未沾,就喝下去兩口椰汁。
他發誓,胃裡空蕩蕩的也難受。
但總好過看著自已兄弟的女人,躺屍街頭。
商衡伸手進去拽她胳膊,肢體接觸很正常:“你先下來啊!彆杵著不動,我耐心有限,我可不是陸淮南,凡事慣著你。”
阮綿臉往他這邊偏,當然知道眼前的男人不是陸淮南。
陸淮南不會這麼拽她,商衡拿捏不住力度,疼得很。
最後她幾乎是被他連推帶擠的,硬生搬到副駕去。
臉熱心熱,阮綿整個像在火上炙烤的紅薯,想翻身奈何她這車空間是真的足夠小,腿都伸不直,她懶懶的把臉偏到車窗去,手指戳著車窗玻璃畫圈圈。
畫得亂七八糟,圓不成圓。
“在想什麼?”
商衡打破沉寂。
她跟他相處起來,倒也自然:“想他。”
“你兩就是冤家,在一起打打鬨鬨,不在一起又互相想。”
阮綿收回手,嘴邊撇了撇,也不曉得是委屈了,還是辯解:“沒打打鬨鬨。”
商衡穩穩的開車,一路上連半個顛簸都沒有。
她也不知道他怎麼做到的。
“要我說,以前那些事能過去就過去,彆總是惦記著心裡不爽快。”
男人聲音比較沉,低低的鑽入耳中,在她心尖激起一陣陣的波瀾,阮綿感覺特彆的困頓,她還是勉強的睜開眼,去打量車窗外的霓虹,屬實刺眼。
她又假惺惺的將臉轉回來,口吻更假:“這跟想他有關係?”
女人但凡嘴軟,那不是好事。
商衡知道她想套他的話,話鋒相當熟練的一轉:“知道宋家在想什麼?”
“嗯。”
起先阮綿沒多想,直到在回宋家的車裡,陶敏潔跟她說的那些話。
她是恍然大悟。
宋家想借著宋慍和的死,讓她心軟,再跟宋硯安好。
所以,阮綿想都沒想,當即選擇拒絕。
她這個人做事就是這樣,不可能的人絕對不留到下半夜的,她覺得行為惡心。
商衡手指扣動方向盤,不時那麼一下,也沒規矩節奏可言,大抵是在權衡她的情緒,該說什麼話:“是我,我也忌諱這件事,更何況淮南。”
阮綿乖巧的窩在副駕裡,沒半點動靜。
“他很缺愛的,知道嗎?”
聞言,她吸動鼻尖,想說什麼,欲言又止。
這麼看著,商衡隻覺得她像極了個縮頭烏龜,場麵瞬間有點滑稽搞笑。
“為什麼跟我說這些?”她自認跟他還不是那麼熟悉。
商衡也曆來話少,惜字如金。
“想說。”
“在飯桌上為什麼不講?”
“你一個勁的逼問我他在哪,我有什麼餘地跟你說?”
“嗯。”阮綿算是承認自已失了分寸,悶悶聲嗯道:“冒失了。”
商衡眸子挑了下,滿眼的驚詫,這女人翻臉比翻書還快,前一秒還是憤憤不平,對自已愛答不理,下一秒就能做到心平氣和的道歉,大跌眼鏡。
也是發自內心的佩服。
“還想聽嗎?”
“你說我就聽。”
她這副不勉強,也不自已上套的樣子,商衡更為陸淮南心疼了。
車在勻速前行。
恒溫26的車廂裡,都是商衡的話。
“在我們這個圈子裡,不說水深火熱吧,他從小一直也挺不受待見的,那時候爹不疼娘不愛的,他自暴自棄也玩得開,彆人都說他是野種,以後不成氣候。”
這樣的話,聽到商衡都數不清了。
“他硬生生從一個滿懷鬥誌的少年,磨得沒半點脾氣棱角。”“阮綿,你現在看到的陸淮南,包括你跟他結婚時的他,都是全新的他。”
阮綿閉著眼睛,但她沒睡。
商衡知道,睡著不會是這樣的。
她在聽,在認真的聽,又或者也在暗自心疼陸淮南。
商衡依稀記得,他跟陸淮南初次相見的場景。
孤立無援的少年,被人逼到牆角,拿著鐵棍威脅,罵他是沒爹娘要的野孩子。
明明是個稚氣未脫的十六歲少年,身上還穿著校服。
滿臉寫著他是“好學生”。
卻能狠得比那些混混還下死手。
他打人是真的打,不帶含蓄,把人揍得頭破血流,哀嚎慘叫。
那一年。
陸鴻文在外留子的事瞞不住了,礙於陸老太奶的壓迫,沒辦法把人接回陸家。
江慧麗表麵做得好,實際都是麵子工程。
大多數時間裡,她會私下使絆子讓他難過難堪。
但那些小行為又總是無傷大雅,卻也結結實實的讓他不好過。
比如透過他人之嘴,放點對他不利的話出去,但又不損害陸家以及陸鴻文的顏麵,私底下也會找人各種刁難他,可一回陸家,他還得叫江慧麗一聲“媽”。
至於規矩,是陸鴻文立的。
那些年,陸淮南在燕州的日子,過得不如一隻喪家犬。
陸老太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事情不鬨到她麵前來,尚且得過。
美其名曰是“顧全大局”。
這事沒得怪,畢竟在陸家,不止陸淮南一個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