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把傭人都趕走?”
江岸的問話聽似輕飄簡約,實則他語氣是很沉重的。
剛來國外那陣子,秦瑤鬨過自殺,割腕跳樓無所不用其極。
傭人也是他的眼線。
秦瑤轉過臉來看著他,頓了一秒:“那你為什麼怕我死?”
江岸一時間沉默了。
她也不僵著,先開口講話。
“我現在精神狀態挺好的,也不需要人照顧,更不需要人時刻盯著我,監視我。”秦瑤目光逐而變得深沉許多:“江岸,這世界上沒人喜歡被監視控製的。”
顯然他不信,她也無謂他信不信。
兩個人,明明站在一塊,獨處一室,又像是隔著幾千公裡那麼遠。
江岸扭鬆掉襯衫的袖扣:“嗯,你想怎樣都行。”
“這麼不耐煩了嗎?”秦瑤視線不移,定定的:“可是是你帶我來這的。”
這句話,表麵意思跟深層意思完全不同。
她說的是,當初結婚是他江岸拍的板,點的頭,沒有人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過他。
秦瑤生日那天,秦惜文跟喬南笙特地從國內遠道而來,替她慶生。
在酒桌上大家都喝多了點。
回家的車裡,秦惜文抱著她胳膊說:“舅媽逼著我哥跟阮綿分手,要是他不分,舅媽就要用自已的手段對付阮綿,他沒辦法,才跟你結婚掩人耳目的,其實我哥挺可憐。”
當時的秦瑤,滿臉熱淚,心如針紮的疼。
她不覺得江岸可憐在哪。
她隻覺江岸娶她,多少是帶著些好感的。
她甚至天真的認為,隻要她做得夠好了,江岸會回頭。
她跟他才是真正意義上的門當戶對,強強聯姻。
他喜歡阮綿不過就是富家公子一時的興起。
直到秦惜文那番話,徹底打碎秦瑤所有自以為是的幻想,她從來都不是江岸退而求其次的選擇,而是他為了保護她的一個擋箭牌,一個幌子,甚至是笑話。
可你又不得不承認,有些人的愛得不到全部。
江岸能給出去的最多三分,也都是在阮綿身上。
看著他拉不下來的臉,秦瑤說:“阿岸,要不我們離婚吧?”
江岸眉心深深蹙動。
他沒說話,緊抿著的唇瓣成了一條筆直的直線,抿得雙唇發白。
偌大的客室裡,一片寂靜無聲,呼吸聲都被無限擴大。
約莫三四分鐘的樣子,秦瑤站起身來。
她很輕巧的隨手拍掉圍裙裡的花枝花葉,轉身走向廚房去洗手,腳步在門框處停住:“離婚協議我已經擬好了,在二樓衣櫥旁的抽屜裡,第二層。”
像秦瑤這樣的女子,她無疑是自私的。
她要是喜歡的東西,爭不出個輸贏,怎肯放手?
江岸跟過去:“誰跟你說過什麼?”
“沒人說什麼,是我自已覺得這樣好累,不想繼續耗下去罷了。”
如果說秦瑤自私,那她更不是那種說一套做一套的人,她性子囂張跋扈,有時候也壞,但性情絕對較勁。
她不舒服,彆人也彆想舒服。
江岸:“這不像你。”
秦瑤卸下圍裙掛好,架子太高,她踮起腳試了幾次才掛上,回過眸來時,眼神中鮮少的憂鬱也一掃而光:“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結果嗎?可你好像不開心。”
他邁步進門,抬手掐住她兩邊肩膀,抵住她的漆黑瞳孔宛如要冒火。
江岸一字一句,聲音很重:“秦瑤,你到底又想乾什麼?”
接觸這麼久以來,她的所有轉變,不分好壞,絕對是事前征兆的。
他說:“我這次懶得猜,也不願意猜,你自已說。”
男人十指都快陷進她肉裡,秦瑤吃痛的擺動肩膀:“放開。”
“說。”
她咬緊牙關,誓死不肯開口半個字,甚至哪怕是他掐得更用力,痛到鬢角滲汗,她都咬死不吭聲。
深深的無力感讓江岸覺得,他從未了解過這個女人。
她根本不如他眼看到的那麼膚淺。
他雙眼睨得緋紅:“說不說?”
“江岸,你不配,我的愛,阮綿的愛你都不配。”秦瑤罵他,罵得也狠:“與其說愛,我看不出你有多愛她,你要保護她不過是為了讓自已少點愧疚罷了。”
怕良心痛。
江岸最忌諱的事,就是有人拿著他對阮綿的感情,攤在刺目的太陽底下。
他瞳孔緊縮,情緒到達頂峰。
秦瑤沒收口,也沒這個打算。
她冷聲著繼而道:“你為她付出的那些,又何嘗不是彌補,彌補你對她一開始就不純的動機。”
說此時紅眼的江岸是一隻被踩著尾巴的貓,都不為過。
秦瑤疼到心臟抽搐。
嘴裡沒停:“你之所以感到痛心難過,難道不是因為你知道阮綿喜歡上了你,而偏偏在這種時候她要跟你分手的原因?”
這就好像是,熱戀情侶,滿眼都是彼此的時候。
突然意外分手,天都要塌了。
秦瑤沒有說錯江岸,他的愛是真的,喜歡也是真的。
但這不見得,他是有多愛。
她淡淡的問道:“還要我繼續說下去嗎?”
扣在她肩膀的手指,緩慢的鬆開,江岸臉不是臉,憎怒在他眼中閃過又閃過。
秦瑤是懂打擊他的,每次說的話都那麼準,打擊的點也是。
江岸覺得自已就是個被打得千瘡百孔的篩子。
“嗡嗡嗡……”
就在這時,不知是誰的手機響起,打破了僵持的局麵,他撇眼看過去,吸動兩下鼻尖,維持好形態跟情緒,抓起手機往耳邊貼:“喂,哪位?”
“好,我馬上回來。”
江岸沒有過多的言語。
掛斷電話,再到提步出門,整個過程隻用了不到三秒鐘。
秦瑤定定站著一動不動,目送他離開。
直到他背影消失在如霧的雨幕之中,她勾唇笑了笑,這一抹笑屬實有些苦澀了。
江南突發心臟病。
恰好秦惜文當天下午路過萌美,順道約阮綿喝咖啡。
喝到半多時,江南電話打進來,奄奄一息的在裡邊說得含詞不清。
阮綿跟秦惜文趕到江宅,送江南去的醫院。
事情搞到下午六點多,才打電話給江岸那邊說清情形。
他在電話裡,當即說要趕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