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綿把視線錯開,淡聲吐道:“連我自已都不了解,莫非你比我還了解我自已?”
這話裡包含著一種,外人聽不出的嘲諷。
陸顯摸了把鼻尖:“他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離婚了,還願意陪他演戲?”
或許是嘴裡的煙抽不習慣,又或許是陸顯的話刺耳。
阮綿覺得口腔泛起一層淺薄的苦澀。
她麵無表情的把煙挪開:“你覺得呢?”
“我猜他答應幫你出你奶奶的醫療費,並且承諾你在國外的開銷全權他來承擔,直到你找到下家再嫁為止,又或者轉讓給你私有股份。”
“原來在你們陸家人眼中,我這麼貪得無厭啊?”
看她的表情,陸顯知道自已顯然猜錯了。
可除了這些,他想不到還有什麼,值得阮綿心甘情願的配合陸淮南。
她是一顆勁草,不易壓彎的。
阮綿臉色並不好看:“我要是不來,連國門怕都出不去。”
陸顯這才後知後覺。
陸淮南有得是手段讓她乖乖聽話。
他低笑聲緩緩而動:“他可真夠卑劣的,這種事換成我,肯定做不出來。”
阮綿沒給他留麵子,心直口快:“五少把自已講得太過善良仁義了,你對阮渺不也是說拋棄就拋棄,上次見著你兩,還恩愛有佳,如膠似漆。”
不得不說,她每句話都能戳在陸顯的心窩腦門上。
陸顯也不怒:“我不喜歡她。”
“敢情我那可憐的妹妹,隻不過是你拿來擋箭的擋箭牌罷了,用之招來,不用則踢開。”
“阮綿,你好像故意針對我。”
阮綿深吸口煙,麵目模糊,聲音更甚:“針對你犯不上,我也沒那個興致,時候不早了,早點休息。”
僅此一口,吸完她掐掉煙,扔進垃圾桶。
她轉身繞過陸顯。
“阮綿。”
阮綿背對人:“還有什麼事嗎?”
陸顯神色憂傷的盯著她單薄背影,心跟著一點點的往下沉,他嗓音驀然的帶起幾分沙啞:“就算跟他離婚,也沒考慮過我嗎?”
心如擂鼓。
她早猜想得到陸顯要說的話,真當麵對又是另外一種心境。
“那我問你,我跟你在一起,你又打算怎麼麵對家人,怎麼帶著我自處?”
陸顯冷笑磨牙:“說到底,你還是不信任我。”
“你要我拿什麼信任你?”
陸顯跟江岸不同,她知道,自已連碰都不能碰。
陸顯是陸淮南的弟弟,是江慧麗跟陸鴻文最寵愛的兒子。
也是那個能跟陸淮南在商界上抗衡的人。
真要是大難臨頭,她根本不敢保證,母子兩會不會像棄阮渺那般,直接拋她而去。
同樣的傷,阮綿傷不起第二次,也不敢去試。
陸顯呆呆的站在距離她兩米開外的地方:“是,我是對阮渺用情不真,那是因為我從一開始就沒喜歡過她,阮綿,你不一樣的。”
她不覺得她有什麼不一樣。
尤其是對生長在這種環境裡的陸顯而言。
他見過各種各樣的誘惑。
認識結交過形形色色的女人。
那些女人之中,肯定不乏優秀勝過她的。
阮綿足夠理智,也足夠冷靜。
“你之所以覺得我好,不過是因為跟陸淮南抗衡,心裡憋著那口氣,一旦你得逞,你會真心待我嗎?你還會覺得自已很愛我嗎?人都是一樣,得不到的想得到,得到後覺得也不過如此。”
她很客觀的分析。
陸顯也分不清他對阮綿的感情。
到底是源自於陸淮南的競爭。
還是真的上心。
他總不能把心臟剖開,拿出來看看,以表真誠。
後來他想了想,即便沒有陸淮南的時候,自已也是對阮綿動心的。
他也不否認,對她的動心很大部分是她長得漂亮。
人嘛!
大多時候是視覺動物,對好看的人事物總會偏愛多幾分。
於是,陸顯說:“那你也不能否認我喜歡你的事實。”
“喜歡能值得幾個錢?”阮綿語氣比他淡得多:“你生活在這樣的圈子裡,應該知道,我可以今天說喜歡這個,跟這個上床,也不耽誤我明天就移情彆戀。”
富家子弟的喜歡,最不靠譜。
“我跟那些人不一樣。”
陸顯情緒表現得很急切。
“不早了。”
阮綿沒理會陸顯的解釋,準確說是辯解。
她進屋時,臥室的燈大亮。
門也沒關,大敞著。
起先她沒看見陽台邊的男人,腳步到床邊,才透過薄薄的白紗窗,一眼掃見了坐在陽台外抽悶煙的陸淮南,他背光而坐,雙腿並攏。
皙白修長的手指間,夾著一截抽到半多的細煙。
姿態優雅又誘人。
阮綿看了兩眼,收起視線:“我睡隔壁,來拿被子跟枕頭。”
陸淮南無聲。
這夜深人靜裡,一點點輕微的動靜都能被無限擴大。
他砸吧唇抽煙的聲音,阮綿儘收耳中。
“陸顯跟你聊什麼了?”
陸淮南話語儘透質問。
阮綿抬頭一把抓住衣櫥裡被褥的手頓住,片刻後:“你都看到了?”
“阮綿,彆怪我沒提醒你,你跟我離婚後,想找誰都行,最好彆去招惹陸顯這種人,不是我看不起你,就你這點本事,你拿捏不了那對母子。”
陸淮南的潛台詞,是想讓她知難而退。
可聽在她耳中,那種鄙夷嫌惡的口吻實在太過明顯。
“我找誰了?”
“你找誰心裡不清楚嗎?”
“陸淮南,咱們不妨今晚把話說明白,不明不白的你心裡肯定也堵得難受。”
陸淮南丟掉手裡的煙。
被煙霧繚繞過的嗓子,十分沉潤:“剛離婚就迫不及待的跟江岸走,難怪當初那麼著急上火的要逼著我去辦手續,是不是就等著這一天了?”
“嗬……”
阮綿氣笑了。
陸淮南轉過身,他胳膊搭在椅把上:“我沒猜錯的話,江岸肯定會跟你一起去國外,你兩早就打算好了私奔吧?”
“在你心裡,我就這麼不堪嗎?”
所有難聽的話都說了。
兩人之間的關係,就像是長久以來堵著的一張窗戶紙。
被一瞬間直接捅破。
傷口傷疤流血不止,新生長出來的嫩肉,也掀開徹底袒露在空氣之中,無處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