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綿心底微微有些觸動,她仰起臉,去看了看江岸。
怕自已目光過於灼灼,阮綿出聲叫他:“江岸,你彆那麼壓著他,他臉都要搓掉一層皮了,待會警察還以為我們打了他。”
她開口,江岸到底是鬆了鬆手。
“行,看在你麵子上。”
警察一來,四人跟著去警局。
阮綿算是看清楚了,這男人純粹就是個窩裡橫。
在老婆麵前打老婆,在警察麵前氣都不敢坑一聲。
簽好字,還沒談及賠償。
陸淮南的電話打了進來。
“你在哪呢?”
“在警局,發生了點事……”
“現在趕緊回來一趟老宅,奶奶心臟病犯了。”陸淮南吐聲很沉很重,又快。
消化了兩三秒鐘,阮綿合上手機,回頭跟警察這邊交涉一番,趕著回陸家老宅。
江岸在她上車時,喊了句什麼。
阮綿沒聽清。
陸老太奶直接被安排進豐康醫院,她趕到時,見到的人不是陸淮南,而是徐景川:“陸總在院長那邊,你跟我去看老太奶。”
“好。”
她快速去換衣間換好進病房的醫用服。
陸老太奶平日一直身體還算健朗。
這次心臟病複發,是給陸懷靈氣的。
她覺得奶奶偏心於陸淮南,跟陸老太奶置氣,想讓陸顯進陸氏總部那邊擔任副總裁位置。
說了些傷及老太奶心窩子的話。
阮綿跟徐景川進去看了一眼,出來她摘掉口罩:“你怎麼看?”
徐景川臉上覆蓋一層薄汗。
歎口氣:“老太奶這個年紀,身體肯定支撐不了心臟移植,況且目前國內想要找合適的心臟也不是簡單的事,我覺得保守治療穩妥。”
“保守治療,會不會起不到多少作用?”
徐景川問她:“連你也沒把握?”
阮綿搖搖頭,難得在手術上,眼神閃過細微的不安:“把握不大。”
連她都說把握不大,那是真的病情危急。
“徐醫生,我得先去見過他。”
院長辦公室門緊閉,外人進不去。
她給陸淮南連發五條短信,簡單說明了一下陸老太奶的身體狀況,以及一些病理上的分析,治療方針。
阮綿這次也算是把自已畢生所學的醫學知識全用在上邊。
發送完,她坐在外邊等他出來。
約莫十分鐘左右,那扇緊閉的門拉開。
陸淮南眼圈紅紅的,長腿提起往外走,他手上捏著一份很薄的治療方案:“隨便看一眼。”
阮綿順手接過。
豐康的幾名頂尖專家,都在裡邊交談。
個個麵色沉重,謹小慎微。
陸淮南塞給她的那份方案書,就是他們剛探討出來的。
應該是趕得太急,她發現好幾處都有些不夠專業規範,阮綿看得眉心深蹙:“這個治療方案不行,太大膽了,奶奶身體扛不住的……”
“那你有什麼好的方案嗎?”
他冷冷的問道。
阮綿有些啞然,提起口氣:“剛才我給你發的信息,你沒看?”
“看了,也分析了。”
陸淮南喉結上下翻滾,吞咽口唾沫:“你的方針救不了奶奶。”
“是。”阮綿坦然承認:“是救不了,但起碼能暫時保住她一條命……”
“我要的是人好好的,不是保住命醒不來。”
陸淮南低吼一聲。
他情緒表情看上去,都十分的激動沉烈。
額際的青筋根根分明,繃緊著在他皮膚裡跳動,陸淮南眼睛逐漸變得猩紅:“阮綿,她是這世界上我最在意的人了,你知道嗎!”
如果奶奶沒了。
他真的連一個在意的人都沒有了。
他的世界也就真的空了。
阮綿怔在那。
她臉上的表情有些怪異複雜。
她知道,也感同身受,就好像當初孟賢清那場意外,差點讓她沒扛過去。
狠狠沉口氣,阮綿抬起眸子,看他:“淮南,你要是信我的話,這場手術我來做。”
陸淮南詫異的看著她。
仿佛是有些不太明白話裡的意思。
她咬緊牙,再鬆開,從嘴裡擠出:“我儘我所能,但我沒法保證。”
陸淮南一眨不眨,那雙悲痛的瞳孔,變得有些軟化。
其實彼此都知道。
阮綿可以完全不插手親自上手術台,豐康這邊有得是能做手術的醫生,叫她來隻不過是想讓她出套治療方案,陸淮南也隻是在賭。
但倘若她出手了。
性質可就完全不同。
萬一這場手術沒成功。
那她先前所有的努力,等於功虧於簣。
不僅先前那場大手術積累的名氣不複存在,連萊麗的進修名額,恐怕也要落空。
像她這種階層的心外科醫生,最忌諱的就是手術失敗。
即便她自已想動,醫院也會給她詳細布控,在能力範圍內,在把握十全下,才選擇定下來要不要做。
陸淮南問:“你不怕手術失敗,出不了國進修深造?”
“我怕,當然怕。”
比起這個,她更怕的是陸老太奶在她眼皮子底下失去生命跡象。
也不算是幫陸淮南。
老太奶待她也不薄。
之後,阮綿跟著徐景川進手術室,這場手術不光是在挑戰她的行醫技巧,跟職業深度,更是在挑戰她的耐力跟心態。
手術剛開始。
阮綿就出現了一處小失誤。
徐景川透過口罩喊她,聲音嚴厲:“阮醫生,阮綿,你彆出神。”
汗水順著頭上的醫帽,往後脖頸裡流,汗水全都是熱的。
她第一次麵對血肉模糊,產生一種強烈的壓抑感。
“阮綿,沒事吧?”
徐景川徹底把她喊醒了。
阮綿回歸到正常水平:“沒事,繼續。”
手術室外的陸淮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痛苦的。
他十指交扣,低頭將正額抵在手指骨上,目光裡一片灰寂,下頜線上的咬肌隱隱閃過一瞬,再繃起再閃過,來回反複。
陸鴻文跟江慧麗在外邊,與陸顯商討事宜。
江慧麗示意陸顯。
陸顯對陸鴻文道:“爸,我進去看看。”
“跟他好好說,彆吵架。”
陸淮南最親近陸老太奶,這事情發生後,他第一個責備的自然是江慧麗,她這把年紀,直接給陸淮南諷刺罵到不敢作聲。
當時,陸鴻文勸他鬆口,陸淮南直接連著他一起損。
幾乎沒給夫妻兩,留半分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