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淮南沒什麼動靜。
他口吻淡淡:“開車去公司。”
車身由慢到快的滑行出去,微風卷起她褲擺,阮綿隻覺無儘的涼意,在往她身體裡鑽。
身前是一個水坑,她邁了一下腳,腳尖揚起沒著地,按照她的跨越度,估計是根本一腳越不過去的,索性把腳往回收。
收到一半多。
“阮綿?”
男聲特彆的細膩悅耳。
阮綿眼睫顫動一秒,她抬起頭循聲望去,黑色的奧迪A6停在兩米遠,宋硯安灰西服白襯衫,眼底掛著三分詫異。
男人神情回歸,看了看她的腳邊,再掃向她的臉:“你怎麼會在這?”
“我……有點事。”
說完話,才深覺尷尬。
這段路再往前走,就是高架橋,她能在這辦什麼事?
正當阮綿在想直接越過去,還是繞一圈時,宋硯安出聲了:“你往後走幾步。”
身後是欄杆,高度足到她胸口。
阮綿跟著那輛奧迪車,提步往後走,這條水坑一看就是路麵長年失修,導致得越深越長,她走出去十幾米。
車穩停在路邊。
宋硯安落下開門鎖:“上車,我送你。”
他生怕阮綿拒絕,很快的補了一句:“這邊很難打到車的,而且你想打車,起碼還得往後走個兩公裡。”
重點是,她現在打車的手機都沒有。
“謝謝。”
阮綿卸下包袱,微笑著拉門上去。
她跟宋硯安之間,其實也沒什麼包袱可言。
當初是和平分手。
她對那段感情,傾儘心血,無欠無愧,要說唯一覺得難受的,怕就是臨了,宋硯安都沒開口說過一句他喜歡她。
兩人的交往,再到分手,仿佛看上去,就是她的一廂情願。
她的單麵奔赴。
阮綿這輩子做過最難以遺忘的事情,都在宋硯安身上。
車緩緩行駛出去,她撇頭目視著窗外閃過的一切。
綠化樹的閃影,湛藍的江河,時而越過的橋梁。
車廂內保持著絕對的沉默安靜。
靜到阮綿能聽清自已心跳呼吸聲,一路上,彼此相安無話,甚至是連一個眼神交流都不曾。
跟她和宋硯安以往的相處模式,一模一樣。
直到車開進芳華苑。
宋硯安熄火停車,他聲音促著三分傷懷:“阮綿,那天在生日宴上,你在天台說的那些話……是真的嗎?”
那晚她跟阮渺說了很多話。
很多違心的話。
阮綿不知道他追問的是哪一句。
又好像是每一句。
她臉部表情,呈現出一抹怪異的趨勢,嘴角弧度收了收:“你說的是哪一句?可能時間太久了,我有些記不清……”
“你說哪怕是我娶了阮渺,你也不恨,是真的嗎?”
阮綿喉嚨一哽,她聽到自已說:“你要娶阮渺?”
於是,兩人的臉色都頓時僵持在臉上,沒了動靜。
沉默數秒。
宋硯安苦笑聲溢出唇瓣:“我知道了。”
他看到阮綿的手指,摸到了車門上,宋硯安眼底的悲涼愈發深切,強迫自已擠出一絲笑容:“你下車吧!”
她雙腳離地,身後的男人又問:“阮綿,你要調走也是因為我嗎?”
“嗯。”
“其實你可以不用這麼做的,跟我說一聲就行。”
阮綿暗自調節情緒,深吸口氣:“宋醫生,打我在醫院見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咱們是不能同住一個醫院公事的。”
宋硯安斯文的麵龐上,一閃而過的落寞感。
他鼻梁高挺,眼窩深邃。
琥珀深棕的眼睛裡,有火苗在跳動。
那不是怒火,是心在燃燒的火。
宋硯安他淡淡的,把那些情緒都掩藏到皮囊之下:“對不起,沒想到給你造成這麼大的困擾。”
阮綿至始至終都保持住從容:“也不算是給我造成困擾,我一開始就打算要調去一院,是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
“嗯。”
她笑了笑,嘴角勾起得很好看:“今天謝謝你送我。”
“你住這?”
“對啊,自已婚前買的小公寓,全當是狼狽時能有個藏身之處。”
阮綿當時攢了點錢,再好的房子她是買不起,芳華苑的小型公寓綽綽有餘。
這間公寓,知道的人不下三個。
宋硯安是第三個,連陸淮南都不知道。
平時她鮮少過來住,更沒多餘的錢去請保姆定期打掃,都是什麼時候過來落住幾天,自已裡裡外外掃個乾淨。
跟宋硯安道彆。
阮綿捏著鑰匙進電梯進屋。
她翻出之前的舊手機,把保存好的手機卡安裝好。
下一秒,阮文斌的電話趕過來。
她沒接。
等到約莫響了半分鐘,阮綿抬手,語氣透著不耐煩:“找我有什麼事?”
阮文斌說:“陸淮南把阮家好幾個運營的項目都停了。”
他口吻帶著忍,但聲音很大。
這句話脫口,阮綿隻覺得耳朵聒噪,她扶著腰站起來,話語四平八穩:“這事我管不上,誰得罪了他,你們應該去找誰。”
“你奶奶現在身體很差,需要一大筆錢維持命,你是打算真不管了,讓她老人家年老都沒落得個安享晚年?”
阮綿心窩子,像是給人捅了一刀。
血水裹著疼痛,從肉裡溢出來。
她氣到雙眼大睜,鼻尖往下的臉部肌肉線條繃緊,繃得有些猙獰。
手掌撐住沙發扶手,阮綿長吐幾口氣:“你到底想怎樣?”
上次阮文斌拿奶奶威脅她,找陸淮南要三千萬周轉,她見不到他人,隻得去打了付迎,如今攤上這一堆事。
阮綿滿心嫌惡。
“我就不信家裡拿不出那點醫藥費,存心的吧?”
阮文斌理所應當。
“你也知道,阮家早不如當年鼎盛時期,這些年海港經濟也不景氣,你奶奶這病是長期戰,沒個四五年好不了,咱家這點錢撐不住的。”
“好,我去找他。”
阮綿說完,她拉下手機關機。
深夜的風涼到刺骨。
室內恒溫27度,阮綿半夜又開始反複的昏沉,這邊沒有備用醫藥箱,她找快送點了幾片退燒藥,將就著吞下去。
想著能度過這一晚,就算是好的。
退燒藥根本不頂用,到淩晨一點多,她燒得人稀裡糊塗,神誌不清。
阮綿撐著床架坐起來。
勉強睜著眼睛,給薑輕慈打電話,她嗓子啞得嚇自已一跳:“輕慈,你能帶點點滴過來嗎?我發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