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綰綰每一步都似踏在刀尖上,體內寒毒因方才的引動和情緒的劇烈波動,瘋狂反噬。
冷汗順著額角滑落,浸透了她額前散亂的碎發。
終於,她走到了蕭景珩的座椅旁。
距離如此之近,她能清晰聞到蕭景珩身上混雜著的濃鬱藥味和獨特冷冽鬆香的氣息,能看到他蒼白的幾乎透明的皮膚下,微微跳動的青色血管。
蕭景珩也看向林綰綰,目光在她狼狽不堪的臉上緩緩掃過,最後落在了她被嬤嬤扯得微微敞開的衣領處——
那裡,一抹淡粉色、如同新剝菱角般的傷痕,若隱若現。
他的瞳孔,幾不可察地微微一縮。
他一隻手用儘全力將林綰綰拉到懷裡,另一隻手顫抖著緩緩抬起。
蒼白修長的手指,帶著微涼的觸感,如同觸碰易碎珍寶般,拂過林綰綰頸側那道疤痕邊緣。
指尖的微涼如同電流,瞬間竄遍林綰綰全身。
她身體一僵,如同被施了定身法!
巨大的羞憤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悸動交織在一起,讓她幾乎窒息!
她想後退,想避開這突如其來的、帶著審視意味般的觸碰
但身體卻像是不聽使喚一般,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蕭景珩的指尖在那道疤痕邊緣停留了一瞬,仿佛在確認什麼,眼神裡透出了某種難以言喻的痛楚。
最終,那複雜的情緒儘數化為一片深沉的、帶著絕對掌控力的冰冷。
他收回手,仿若剛才短暫的觸碰從未發生。
再抬頭,他的眼神已變成了上位者對一切都掌握在手的從容與淡定
方才當眾對林綰綰的維護和宣告,仿佛隻是他清理門戶的第一步。
他的目光落在了林月瑤的身上,聲音緩慢,帶著一種令人骨髓發寒的穿透力:
“林月瑤,林小姐。”
林月瑤被這冰冷的聲音一激,猛地抬起頭,正好對上蕭景珩的眼睛。
“小…小女在。”她的聲音裡充滿了恐懼,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
蕭景珩沒有立即說話,而是微微闔上眼,像是在回憶什麼。
片刻後,他重新睜開眼,目光落在林月瑤腰間那枚溫潤生光的蟠龍玉佩上,語氣平淡:
“你腰間的玉佩甚是彆致,不知從何而來?”
玉佩?!在場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
林月瑤臉色瞬間煞白,如同被人扼住了喉嚨。
她下意識地用手捂住玉佩,聲音微微變調:“這…這是臣女家傳之物…”
“家傳之物?”蕭景珩的唇角向上勾起一個近乎殘忍的弧度。
這弧度在他蒼白如雪的臉上,顯得格外詭異,還有對一切都了然如心的嘲諷。
他不再看向林月瑤,目光轉向禦座上臉色同樣難看的皇帝,聲音無比清晰,每一個字都像精心打磨過的利刃:
“父皇可還記得,九皇弟薨逝前日,曾向父皇求了何物?”
皇帝蕭胤眉頭緊鎖,眼中閃過追憶。
“瑞兒他說,他喜歡一塊暖玉蟠龍佩,央求朕賜給他佩戴一日,說那樣夜裡睡覺便不怕冷了…”
話說到一半,皇帝的臉色劇變。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林月瑤腰間那枚玉佩。
是它?!
那塊本該隨九皇子蕭景瑞陪葬的暖玉蟠龍佩!
“不!不是的,陛下!小女冤枉!這玉佩…這玉佩是…”
林月瑤徹底慌了神,語無倫次,臉上的血色褪得一乾二淨。
她試圖向柳貴妃求救,卻看見貴妃緊抿的嘴角和眼中一閃而逝的驚怒。
柳貴妃此刻的臉色可謂難看至極,但眼中除了驚怒,還有一絲強壓下的算計。
她沒想到太子在昏迷期間,竟還能掌握後宮動向!
更沒想到,他會選擇在皇帝麵前,尤其是在如此隆重的場合上直接發難!
這完全打亂了她的計劃!
但她不能慌,林月瑤是她重要的棋子,更是知道太多秘密的隱患,絕不能輕易折損!
“這是你在九皇弟的棺槨裡盜取的!”蕭景珩的聲音陡然轉厲,如同驚雷炸響。
他微微喘息著,身體因激動而前傾,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病態的潮紅,嘴角溢出一絲血跡。
然而,在這看似力竭的表現下,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
眼神中帶著洞穿一切,步步緊逼的鋒芒!
“你!”蕭景珩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令人無法反駁的魔力,清晰地傳入在場每個人的耳中:
“為了攀附東宮,謀奪太子妃之位,打著大義滅親的旗號,構陷忠良,使林家滿門儘滅!”
“九皇弟棺前竊玉,罪證確鑿!”
“冷宮內,你指使殺手,意圖滅口端妃,嫁禍阿醜!”
“今日生辰宴,你更是膽大包天,勾結刺客,假借獻舞之名,行刺君父,構陷儲君!”
“樁樁件件,鐵證如山,罪無可赦!”
字字誅心!句句如刀!邏輯嚴密,環環相扣!
他的每一句指控都條理清晰,直指要害。將林月瑤的罪行從攀附構陷到盜竊、殺人、行刺,層層遞進!
這絕非是一個昏迷垂死之人臨時能組織的語言!
更像是早已收集好證據、做好萬全的準備,隻待時機成熟便是雷霆一擊!
蕭景珩朝著遠處一招手。
眾目睽睽之下,趙乾把一個小太監押解上來。
林月瑤看見熟悉的人影,如遭雷擊,一下癱軟在地!
這個小太監不是彆人,就是經常幫助她給“那邊”和殺手傳遞消息的人!
她眼神渙散,嘴唇哆嗦著,巨大的絕望將她徹底淹沒!
她完了!全完了!
她下意識地再次看向柳貴妃,眼中充滿了哀求。
此刻,柳貴妃的臉上陰沉得可怕。
她閉上眼睛,快速調節好表情,然後猛地起身,麵上是悲憤交加,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顫抖:
“陛下!臣妾萬萬沒想到,林氏女竟如此膽大包天,行此悖逆之事!隻是”
她話鋒一轉,目光銳利且滿含警告地看向林月瑤。
“此女行徑固然可誅,然而她不過一介閨閣女子,何來如此通天手段豢養死士?她的背後是否另有主謀?這玉佩是否真為她親手所竊“
”臣妾懇請陛下明察!萬勿讓真正包藏禍心之人逍遙法外,也莫要冤枉了無辜!”
柳貴妃的話,看似在請求徹查,實則暗指林月瑤可能隻是棋子,甚至暗示玉佩來源可能另有隱情,同時更是在撇清自己。
皇帝此刻已是怒不可遏!
柳貴妃的話提醒了他,林月瑤背後必有勢力!
但眼前,她的罪行已是板上釘釘!
“來人!將林月瑤拿下,打入天牢!給朕嚴加審問!”皇帝語氣中滿是滔天的怒意。
禁衛軍將徹底崩潰的林月瑤拖了下去。
淒厲絕望的哭喊聲漸漸遠去。
林月瑤在被拖走前,怨毒無比地瞪了林綰綰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
一切都還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