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在夜色中井然有序地穿行。
十幾名偵察班戰士,加上王鐵膽帶來的一個排,浩浩蕩蕩近五十號人。
隊伍中間,是兩輛吱吱呀呀作響的板車,車上堆滿了繳獲的武器物資,沉甸甸的,壓得車輪在山路上留下了深深的轍印。
每個戰士的臉上都帶著疲憊,但眼裡卻閃爍著興奮。
作為一支凱旋的軍隊,腳步聲都透著一股子揚眉吐氣的勁。
臨近駐地時,營地裡站崗的哨兵遠遠就聽到了動靜,立刻緊張地舉起了槍。
可當他們借著月光看清是自己人,尤其是看到那兩輛滿載的板車時,一個個都愣住了,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飛進了營地。
“快看!三連的人回來了!”
“我的天,他們拖著的是什麼?兩板車!”
“出什麼事了?難不成三連去端了鬼子的炮樓了?”
還在睡夢中的戰士們被同伴搖醒,一個個披著衣服從簡陋的營房裡鑽出來,睡眼惺忪地朝著營地入口張望。
當那兩輛板車在眾人的簇擁下,終於進入營地中央的開闊地時,整個獨立營的駐地,像是被投入了一顆炸彈,瞬間沸騰了。
王鐵膽挺胸抬頭,走在隊伍最前麵,臉色得意的像一隻打鳴的公雞。
他一眼就瞥見了人群裡二連長那張驚疑不定的臉,還沒等人家開口,他就扯著嗓子嚎了起來:
“哎呦,這不是老周嘛!怎麼著,還沒睡呢?大半夜不睡覺,是不是在琢磨明天怎麼去地主家借糧食啊?”
“不用發愁了!我告訴你個好消息,我手底下的偵察班,剛才出去溜達了一圈,先是端了一個炮樓,接著又順手乾掉了鬼子一個加強小隊,還捎帶上了一夥二鬼子!”
二連長姓周,平時就跟王鐵膽不對付,此刻被他這麼一嚷嚷,臉都氣綠了,心想老子問你了嗎?你自己就說上了!
可他反駁的話還沒出口,就卡在了喉嚨裡。
因為他的目光,還有周圍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在了那兩輛板車上。
板車停穩,上麵的東西在火光下看得一清二楚。
“我……我的娘啊!那是歪把子?一、二、三……足足六挺!”一個老兵的聲音都在發顫,手哆哆嗦嗦地指著板車。
“還有擲彈筒!好家夥,我看到了十來個!嶄新的!”
“你們看那些三八大蓋,碼得跟柴火垛一樣!這得有……得有五六十支吧!”
“還有王八盒子!還有那幾口大箱子,裡麵肯定是子彈和手榴彈!”
“轟”的一聲,人群徹底炸了。
戰士們再也控製不住,潮水般地湧了上去,將板車圍得水泄不通。
他們不敢上手摸,隻是伸著脖子,瞪大了眼睛,羨慕地看著這些夢寐以求的裝備,喉結上下滾動,咽著口水。
這些武器,對他們來說,就是命!就是能打鬼子、能保家衛國的底氣!
整個營地亂成了一鍋粥,吵嚷聲幾乎要掀翻了天。
“林無悔不是說去巡邏嗎?讓他去巡邏,他這是把鬼子的軍火庫給搬回來了?”
“這哪是巡邏,這是發洋財去了啊!”
“有了這些家夥,咱們營都能改成主力團了!”
就在這時,一聲中氣十足的怒吼壓過了所有人的聲音。
“吵什麼吵!都給老子閉嘴!大半夜的,想把鬼子招來嗎?!”
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一個身材魁梧、麵容威嚴的漢子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
他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乾部服,腰間彆著一把駁殼槍,正是獨立營的營長,張大彪。
張大彪本來正在指揮部裡跟政委商量事情,被外麵的動靜驚動,一出來就看到這亂糟糟的場麵,頓時火冒三丈。
可當他的視線落在板車上的那堆“鐵疙瘩”上時,他的罵聲也戛然而止,眼睛瞬間瞪得像銅鈴。
他快步走到板車前,伸出手,又縮了回來,似乎怕眼前的一切是幻覺。
他深吸一口氣,彎腰拿起一挺歪把子,那冰冷的觸感和沉甸甸的分量,讓他確定這不是在做夢。
“王鐵膽!”張大彪猛地回頭,聲音裡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和震驚,“這……這是怎麼回事?你他娘的把阪田聯隊的指揮部給端了?”
王鐵膽在營長麵前收斂了不少,但腰杆挺得筆直,臉上全是光彩:“報告營長!不是我乾的!是我三連偵察班,林無悔帶隊乾的!”
“偵察班?”張大彪的眼珠子差點瞪出來,“就他那十幾個人?”
他一百個不信。這戰果,說是一個主力連打出來的他都覺得有點誇張,一個班?糊弄鬼呢!
“你小子彆跟老子吹牛!”張大彪的臉一沉,指著林無悔,“林無悔,你來說!”
林無悔從人群後走上前來,立正敬禮:“報告營長!”
他的表情很平靜,聲音也很平穩,將事情的經過簡明扼要地彙報了一遍。
“我們先摸掉了離我們防區最近的張家溝炮樓,全殲守敵三十人。”
“然後,我讓戰士們換上鬼子的衣服,用炮樓裡的電話向縣城求援,說遭到了八路主力圍攻。”
“我們把繳獲的機槍和擲彈筒在周圍設下埋伏圈,鬼子的援兵一進包圍圈,我們就四麵開火。”
“鬼子被打蒙了,偽軍當場投降,剩下的鬼子頑抗到底,被我班戰士全部擊斃。”
林無悔說得很簡單,但在場的人,尤其是張大彪這樣的老兵,卻聽得心驚肉跳。
智取炮樓,再反過來用炮樓當誘餌,設伏打援。
這一手“釣魚執法”的騷操作,聽起來簡單,可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
膽量、計謀、時機,缺一不可。
張大彪看著眼前這個還不到二十歲的年輕班長,臉上的震驚慢慢變成了欣賞,最後化為一聲由衷的讚歎。
“好小子!真是好樣的!”他重重地一巴掌拍在林無悔的肩膀上,“你這腦子,是怎麼長的?行!這次的功勞,誰也搶不走!”
王鐵膽在旁邊咧著嘴嘿嘿直笑,與有榮焉。
就在營地裡氣氛達到最高潮的時候,指揮部的門簾被猛地一把掀開,一個更加洪亮的咆哮聲傳了出來。
“張大彪!你他娘的給老子滾過來!老子好不容易弄了瓶好酒,你不陪我喝,在外麵跟個猴子似的上躥下跳,吵啥呢?”
一個穿著同樣軍裝,但氣質卻更加悍勇逼人的男人大步走了出來。
他一臉不耐煩,可當他看到那兩車明晃晃的武器彈藥時,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了。
那雙眼睛裡先是閃過一絲錯愕,隨即爆發出一種餓狼看到肥羊般的炙熱光芒。
營地裡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人吸引了過去。
而林無悔,在看清來人的那一刻,心臟猛地一跳。
那張棱角分明、帶著幾分痞氣的臉,那標誌性的眼神和氣勢……
是他!李雲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