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魚可知道,這個時代治安可不好。哪怕前些年經曆過嚴打了,這幾年依然還是出現許多不安分的人。
好些人擺攤,也免不了被惡霸收保護費,砸攤子的下場。嘉魚以前就分析過那些創業成功的老板身邊的元老為啥都是一個地方的老鄉,就是因為大家一起出門在外,互相幫襯,打架一起上,這才更容易度過難關。
老黃也就是聰明運氣好,跑實驗小學那一塊兒去擺攤了。那地方是學區的,治安自然會重點管理,加上學校允許,所以擺攤三年才會一帆風順。換任何一個地方,老黃沒準都挨幾次揍了。
不過嘉魚心裡倒是有些想法了。她心裡是希望她媽陳美霞女士能夠支棱起來的。畢竟老黃這麼虛偽,以後有錢肯定不老實。她得防著點兒。而自己年紀小,也隻能指望作為母親的陳美霞了。
讓她媽做生意,她媽肯定舍不得錢。而且沒經驗,也不敢。
正好現在每天半天工。嘉魚就覺得她媽完全可以在街口找個位置支個攤子給人補衣服做衣服,再加上二溝叔家裡的炒貨,帶著賣,多少也能賺點。眼瞅著這也要開到秋天了,瓜子花生這樣的乾貨也好賣了。而且小孩子吃零食可不管啥季節,嘴饞了什麼都能往嘴裡塞。
而且嘉魚相信,賺錢這種事是可以上癮的。甭管她媽現在膽子多小,隻要嘗到了賺錢的甜頭,這膽子就會大起來的。以後再給她出彆的主意,就很容易了。
於是第二天等黃國棟出門之後,嘉魚跟著陳美霞去廠裡的時候,就提起來這個事兒,“媽,蘭嬸嬸真的會做炒貨嗎,和外麵賣的一樣嗎?”蘭嬸嬸就是李二溝的媳婦陳蘭。
陳美霞道,“這倒是的,過年的時候,他們家給咱送過一些炒貨,花生瓜子就炒得很香。”
嘉魚道,“那不就能賣錢嗎?供銷社的就能賣錢,曉蘭姐總是去供銷社買瓜子吃。”
陳美霞笑道,“哪有那麼簡單啊,萬一賣不出去咋辦?”
“那就給我吃啊,我可以吃完。曉蘭姐她們也可以吃。媽,咱家賣炒貨吧,賣不完我吃。”嘉魚甩著她的手。
陳美霞沒當真,笑道,“以後再說吧。”
嘉魚道,“不行,我就要賣瓜子,曉蘭姐她們撿瓶子賺錢。我也要賣瓜子賺錢。”嘉魚給自己找了一個合理的理由,就是看彆人賺錢了,才有這個想法。
陳美霞自然也知道大院那些孩子有這麼乾,不過那就換幾根冰棍而已,現在聽嘉魚這麼說,就覺得挺樂的,她閨女這麼小就知道賺錢了,“你還小呢。”
嘉魚鼓著臉,裝作不高興的樣子。
沒辦法,她這麼小,講道理是不可能講道理的,隻能耍賴。“我就要!我要像老黃那樣擺攤,要像曉蘭姐那樣賺錢。”
這也是嘉魚平時太懂事,導致陳美霞對於她這耍賴的樣子完全沒經驗,甚至有些無措。看那張圓乎乎的小臉扁嘴的樣子,心裡就不忍心。她想著請人幫忙做點炒貨敷衍一下也成。反正自己也可以吃。
“好,回去我們就請你蘭嬸嬸做。做完了給你擺攤,你賺錢。好不?”
嘉魚立馬一張臉樂開花了。笑眯眯的點頭,“我最愛媽了。”情緒價值給得滿滿的。
陳美霞心情好的冒泡泡,軟乎乎的一片。嫁給黃國棟這個老實男人,她注定得不到情感上的反饋,也沒想過什麼愛不愛這種不著實際的事情。要說她這樁婚姻最讓她慶幸的是什麼,那就是生了嘉魚這麼一個閨女。這個孩子就像是來報恩的一樣,從小大沒讓她煩惱什麼,反而經常在她不開心的時候,無意中給與她許多關懷。
陳美霞還記得這孩子剛出生才滿月,她帶著孩子去上工。因為趕工太忙了,中途忘了喂奶,一直到中午下班才想起來,她急忙的去孕嬰室看孩子,發現孩子壓根沒鬨,就那樣睜著大眼睛安安靜靜的看著她,似乎看到她了,認出她這個媽媽了,就對著她笑著伸手。當時陳美霞就沒忍住紅了眼睛。
想到過去,陳美霞輕輕的摸了摸嘉魚的臉頰,“我們嘉魚想要啥,媽媽都給你。”
嘉魚道,“我賺大錢了,讓媽過好日子。”
陳美霞聽了一臉笑。
到了廠裡的時候,還是滿臉笑容的。
朝陽照耀下,她美麗的笑容讓很多人晃了眼。也讓人看不順眼。
後勤的吳主任端著個搪瓷杯子,見到母女兩人了,板著臉道,“陳美霞同誌,現在你家孩子也這麼大了,總是帶廠裡來也不好,以後還是要注意形象,現在廠裡改革,很多事情不能和過去一樣散漫。三歲了,也不該總往這裡帶了。”
廠裡有專門安排小孩子的休息室,還專門安排了一位女工照顧,就是為了照顧一些家裡沒人帶孩子的人,但是對年齡是有要求的,三歲之前都可以,三歲之後基本要往幼兒園送,不能給廠裡增加負擔。
自家理虧,陳美霞心虛道,“主任,我閨女很乖的,她就在休息室坐著等我,保準不給人添麻煩。”
吳主任黑著臉:“那也不成,規矩就是規矩。”
陳美霞解釋道,“我們馬上就要送去幼兒園了,現在還沒開學。主任您放心,我肯定讓她不亂跑。”
嘉魚也不喜歡這個吳主任,但是人在屋簷下。她媽還沒離開廠裡,她也不會跟著添亂,作為一個創業者,太懂得如何叫做識時務者為俊傑了。於是道,“爺爺,我很乖的。”
吳主任道,“我不聽解釋,這是廠裡的規矩。我就今天提醒一句,下次再這樣,我可要按常理規矩辦事了。”
陳美霞憋紅了臉,“主任,我知道了。”
吳主任這才端著搪瓷杯子走了。
陳美霞的好心情被破壞了,捏了捏閨女的手,“魚魚彆擔心,他也就說說,咱不怕哈。”
嘉魚道,“我不怕,我不喜歡他。”
陳美霞頓時笑了,低頭和嘉魚小聲道,“我也不喜歡他。”
這吳主任當初有一個侄子,是有名的街溜子,看中了她,那會兒就一直追求她。吳主任出麵說媒,她一聽就直接拒絕了。後來那麼著急嫁人也是為了避免這些麻煩。這也注定得罪人了。
嘉魚趁機道,“媽你也做生意吧,不在廠裡上班。不讓他欺負你。”
陳美霞哄道,“好,咱以後做生意。不過咱要先去上工啦,可不能遲到。”
嘉魚無語,知道這是在敷衍她。
哎,不能指望一個思想保守的人一下子改變想法。這年頭雖然很多人下海做生意,可更多的人還是覺得單位更體麵,更有保障。
休息室負責看孩子的女工張慧看到嘉魚來了,就笑眯眯的,“嘉魚來啦,昨天沒來呢。”
“昨天去報名了。”陳美霞說起了自家閨女要上幼兒園的事情。“等過幾天開學就不來了。”
聽說嘉魚以後不來廠裡,張慧還挺失落的。
嘉魚在廠裡一直很乖,她還能幫著看孩子。有這麼一個乖孩子一起陪著,上班都覺得快樂不少。
不過聽說嘉魚去的是那麼好的幼兒園,張慧還挺驚訝,“你和黃國棟也真疼孩子啊。”
陳美霞道,“我們現在也就這樣了,還不是指望孩子出息。”
張慧道,“也對,現在家裡就隻一個孩子,可不能和過去那樣培養了。嘉魚看著就聰明,以後準能有出息,到時候你和黃國棟也要享清福了。”
這話陳美霞無論聽多少次,依然都高興。之前被吳主任破壞的心情也沒了。
中午下班回到家裡,陳美霞就去了李二溝家裡。
李二溝媳婦叫陳蘭,三十多歲了。陳蘭家裡以前是隊裡的大隊書記,本人也有初中文化。後來嫁給知青李二溝之後,就跟著一起來了城裡。
當初結婚的時候農村還沒實行計劃生育,她生了兩個孩子。如今兩個孩子,大的都上初中了。半大的小子吃窮老子,廠裡效益也比不上從前了,陳蘭和李二溝的壓力也是很大的。
陳美霞過來的時候,陳蘭也在家裡。陳蘭是在附近食品廠上班的,專門負責包裝工作。這幾年私人廠開起來了,她所在的食品廠因為沒有改進包裝和品種,效益也很差。每天都能提前下班回來,隻是拿工資也就少很多。
“美霞,咋過來了?”陳蘭笑著從自家搭建的廚房走出來。
陳美霞道,“嫂子,我聽說你炒乾活的手藝好。”
陳蘭笑道,“是你二溝哥說的吧,以前咱鎮上開過炒貨廠,我在裡麵乾過。咱那大師傅可是老手藝。我因為我爸的緣故,也算是學了點真本事。”
陳美霞笑道,“我就說了,之前吃嫂子你做的炒貨就特地道。嫂子,我想請你幫我家炒點東西,我家魚魚鬨著要學她爸擺攤賺錢呢,我可真是一點辦法都沒了。準備弄點應付她。”
陳蘭感慨陳美霞可真是寵著孩子,還真滿足孩子這種要求,換了自己,可沒這個耐心。不過她嘴裡還是誇讚,“你家魚魚這麼小就想做生意啦,真是個聰明孩子。難怪我就家貴生和福生都念叨她聰明。”
陳美霞謙虛擺手,“都是小孩子鬨著玩的。我這也是沒辦法,嫂子你是不知道,她嘴一扁,我這心裡就軟了。”
“那可不,你家那娃,我看著都眼熱。成,我下午正好回來早,到時候去你家幫你做。東西都有吧。”
陳美霞忙道,“下午我不上班,我去買回來。”
陳蘭聞言,歎氣道,“你們廠效益也不好了吧。”
說起這個事兒,陳美霞心情也有些低落,“誰說不是呢?我這都不知道能乾多久。”
陳蘭道,“哎,咱也隻能做一天看一天了。我們廠裡這個月還說發不出來工資,用貨抵債呢。你說拿回來我也吃不完啊,誰能靠吃那些零嘴過日子。”
陳美霞道,“都這個程度了?”想起李家當初對她的幫襯,她忙道,“嫂子,我家魚魚挺喜歡吃東西的,到時候真吃不完你賣一些給我,我們家吃得完。”
“那敢情好。”陳蘭也沒客氣,家裡這個條件,也容不得她大方。而且左鄰右舍這麼多,給了這家沒給那家,容易出問題。
中午黃國棟回來吃飯,陳美霞還和黃國棟說起陳蘭家的情況,“你那也要賣零食的,你看到時候能不能幫著賣掉。”
黃國棟道,“現在新開的食品廠包裝好看,味道品種多。她廠裡那些東西,我可不好賣。你也彆管人家的閒事,多操心操心自家事情吧。”
黃國棟可不想管這些事情。
陳美霞無奈的歎氣,她自己能力有限,想幫也幫不了啥。
嘉魚倒是有想法,這世上就沒有賣不出去的東西。
老黃做的是實驗小學的生意,競爭力大,自然要挑選好的產品。可是還有一些地方基本沒啥競爭呢。比如農村地區,這會兒農村地區做生意的可少了,這種城裡的食品拿過去賣,都屬於稀缺產品呢。
農村人舍不得拿錢,但是農村人這幾年有一樣東西是不缺的,那就是糧食。而糧食變現也很容易,糧站收,賣給城裡人家也方便。畢竟大家可以不吃零食,但是必須吃糧食啊。這事兒嘉魚以前也是見過的,好多人拉著貨物去農村,除了收錢就是收糧食。
嘉魚也忍不住歎氣,要換她,立馬就去食品廠進貨,然後拿到農村去換糧食,然後把糧食拉糧站去換錢。這不就變現了嗎?
哎……
但是轉念一想,她這輩子可是要做富二代的人啊,這事兒當然讓彆人乾了。
她眼睛滴溜溜的看了看陳美霞,還得趕緊把她媽給培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