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朝陽的指尖在觸控板上懸停了片刻,才終於點開那封標著紅色感歎號的郵件。屏幕冷光映在她驟然失血的臉上——青海文旅項目因"存在爭議",出於公平原則被取消案例大賽資格。
"公平原則"四個字刺得她眼眶發燙。
她想起四千五百米海拔上,誌哥蹲在帳篷邊吐得昏天黑地仍堅持修改方案的模樣;想起藏族卓瑪往她手裡塞的,那些帶著酥油味的藏藥樣本;想起團隊裡最嬌氣的實習生小周,在旱廁邊哭邊寫報告的側臉。五個月的糌粑,五個月的高原紅,五個月的唇裂出血——所有人咬著牙撐下來的堅持,如今都成了程淮舟裙帶關係的注腳。
因為她,因為他們的感情秘事。
她腳步突然變得沉重。該怎麼麵對誌哥和其他同事?誌哥是出了名的拚命三郎,聽說因為妻子常年臥病在床,他總主動攬下彆人避之不及的苦差事,就為了多掙些獎金。
而這次案例大賽的獎金,就這麼沒了。
"誌哥,對不起。"她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丫頭,說什麼對不起?"誌哥放下手中的文件,溫和地看著她,"就算lv和cl的資源有些爭議,我們的esg貢獻可是獲得了財經媒體和政府部門的雙重認可。比起那些資源,這個項目更重要的價值,是你發起的藏地助學計劃。"
他頓了頓,眼神堅定:"你讓axwell贏得了社會讚譽,更讓青海甘肅的孩子們獲得了前所未有的關注。這樣的影響是深遠的,格局是更大的,意義是更廣的。在我二十年的職業生涯裡,這個項目是最讓我驕傲的一個。丫頭,彆自責,更彆被那些閒言碎語影響。"
"知道我們給牧區小學拉到的助學基金夠用幾年嗎?十年。那些孩子會記得axwell,會記得有個阮姐姐王叔叔帶醫生去給他們驗光配鏡——這比什麼案例大賽的獎杯實在多了。"
玻璃天橋的寒風卷走她壓抑的哽咽。遠處陸家嘴的霓虹正在暮色中漸次亮起。她抹了把臉,嘗到鹹澀的淚水。
最疼的不是被否定,而是最珍貴的部分被粗暴地覆蓋。那些凍傷的指尖,那些缺氧的夜晚,那些真正改變他人生命的微光——都將被輕描淡寫簡化為一句"還不是靠nathan ”。
那些在海拔四千米處熬過的日夜,那些被高原陽光灼傷的皮膚,那些就著涼水咽下的糌粑,那些在缺氧頭痛中堅持完成的訪談所有的付出、汗水與堅持,都被一個輕飄飄的"nathan 特彆關照”抹殺殆儘。
——
art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午後的寧靜。未等回應,他已推門而入,手中緊攥著一疊文件,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
"nathan,這是合規部關於青海項目的最終調查報告,您還滿意嗎?"他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程淮舟頭也不抬地接過文件,修長的手指緩緩翻動紙頁。鋼筆在他指間轉了個漂亮的弧度。
"你這幾分聰明,總算沒辜負我把你推上這個位置。"他語氣平淡,卻突然將另一份文件甩到art麵前,"不過,晚了。你也看看這個,滿意嗎?"
art接過文件的瞬間,臉色驟然煞白。紙張在他手中微微顫動,發出細碎的聲響。
"能讓你不惜得罪我都要保的把柄"程淮舟終於抬眼,眸色深沉如墨,"彆人能挖出來,你覺得我會不知道?"
"nathan,請您"art的喉結艱難地滾動,"手下留情。"
"如果我不留情,"程淮舟輕輕叩擊桌麵,"你現在就該在彆的地方了。"
"我實在是走投無路了"art的聲音幾乎哽咽,"我太太上個月剛被裁員,家裡還有房貸求您放我一馬。我這就把調查報告提交總部。"
程淮舟冷笑一聲:"反應太慢了。事態發酵整整兩周,你才看清風向?"他微微前傾,壓迫感撲麵而來,"知道怎麼做才不會再次惹怒我嗎?"
"我我馬上提交報告,同時遞交辭呈。"art的西裝後背已經濕透,"請您高抬貴手!"
"今天,"程淮舟重新靠回椅背,"我等著看你的辭職信。"
art如蒙大赦般倉皇退出,關門時險些被自己的腳步絆倒。
幾乎同時,atty優雅地叩門而入。她隨手拿起桌上的報告,紅唇勾起一抹譏誚:"沒想到也是個目光短淺的蠢貨,居然敢讓未簽約的自由顧問暗中參與項目,還用私人賬戶走賬。不走合規流程。
不過是把趁手的刀罷了。既然選擇棄暗投明"
"看來是我最近太好說話了,"他忽然轉身,眼底寒意凜然,"什麼人都敢來挑釁。既然選擇把刀尖對準我,就要做好被折斷的準備。"
atty輕歎:"殺雞儆猴可以,但彆把事做絕。多交朋友總好過多樹敵。"
"做絕?"程淮舟冷笑,"我要是真做絕,dennis那派的走狗現在就該集體卷鋪蓋走人。留他們到現在,純粹是心情好。"
atty不讚同地皺眉:"jan不在,我下周也要開始休假。就剩你一個人"她放軟語氣,"留點餘地,好嗎?"
程淮舟閉眼靠在椅背上,陽光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
"聽見沒有nathan?留點餘地。"atty轉身欲走。
身後突然傳來低沉的聲音:"手術時間發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