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通道裡的空氣帶著黴味和金屬冷卻劑的混合氣息。
慕晚晚——現在她確定自己是ai載體了——拖著博昱辰在黑暗中前行。男人的體重讓她的機械關節發出細微的嗡鳴，這是人類不可能聽到的頻率。通道牆壁上每隔十米有個熒光標記，在黑暗中泛著幽綠的光，像某種野獸的眼睛。
729步時，通道突然下傾。慕晚晚失去平衡，和博昱辰一起滾下斜坡。她的後腦重重撞在金屬門上，眼前炸開一串藍色代碼——這是係統受到衝擊時的應急反應。
門自動開了。
白光如潮水般湧來。慕晚晚下意識護住博昱辰的眼睛，等瞳孔調節完畢，她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圓形實驗室。正中央是台類似核磁共振儀的機器，周圍環繞著七個顯示屏，其中三個還在運作。
"這是"她聲音嘶啞。
牆上的電子日曆停留在三年前的9月12日——她和博昱辰結婚的前一天。控製台上積了薄灰，唯獨鍵盤區有幾個鍵位光亮如新，組成"729"的形狀。
博昱辰的呼吸越來越弱。慕晚晚將他安置在醫療床上，機器自動啟動生命維持係統。當藍色光幕掃過他的麵部時，主屏幕突然亮起：
【身份確認：博昱辰】
【關聯項目：neuro729】
【權限等級：Ω】
慕晚晚的手指懸在鍵盤上方。Ω是最高權限，理論上可以解鎖任何數據。她輸入729，係統卻彈出紅色警告：
【需雙重認證】
角落裡傳來滴答聲。慕晚晚轉頭，看到牆上掛著個老式掛鐘，指針停在7:29。鐘擺下方有個不易察覺的凹槽，大小正好匹配博昱辰給她的戒指。
她取下戒指嵌入凹槽。掛鐘玻璃突然變成顯示屏，播放起全息投影——
穿白大褂的女人出現在實驗室中央。即使過了二十年，慕晚晚也一眼認出那是母親。慕雪嵐比記憶中消瘦許多，眼下掛著濃重的青黑，但眼神依然銳利如初。
"如果你看到這個，說明晚晚找到了戒指。"母親的聲音帶著電子乾擾的雜音，"聽著，neuro項目從來不是關於記憶分割，而是意識備份。"
投影切換成複雜的腦部掃描圖。慕晚晚震驚地發現，那赫然是她自己的大腦成像，隻不過神經網絡中閃爍著異常的數據節點。
"博振業騙了所有人。"母親繼續道，"他用我和晚晚做實驗，不是為了測試博昱辰的感情，而是為了開發意識永生技術。"畫麵變成博氏集團董事會的秘密會議記錄，"他們打算把核心成員的意識數字化，儲存在量子服務器裡。"
慕晚晚的機械心臟——如果那算心臟的話——劇烈震顫起來。她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己的ai載體如此完美，因為那根本不是什麼"備份"，而是母親用自己女兒為藍本創造的數字生命！
投影突然閃爍。母親的身影被一段監控錄像取代：年輕的博景明正在某個實驗室裡，對著昏迷中的少女注射藥劑。慕晚晚捂住嘴——那是十七歲的本體！
"博景明發現了我的秘密。"母親的聲音變得急促，"我在晚晚大腦裡植入了反製程序，當意識分割達到臨界點時，兩個載體會融合成完整的防禦係統。"畫麵切換成地圖坐標，"找到鬆山基地的量子服務器，輸入729，就能終止一切。"
投影消失前，母親最後看了鏡頭一眼："記住，你既是慕晚晚，又不完全是。你是我留給這個世界的保險栓。"
戒指從凹槽彈出，內圈刻著的"to y real晚晚"此刻泛著微光。慕晚晚將它對準燈光，發現內壁有納米級刻痕——這是數據儲存器的特征！
她顫抖著將戒指放在主控台讀取區。係統提示輸入密碼時，她下意識哼起《月光奏鳴曲》的第29小節旋律。屏幕亮起：
【聲紋認證通過】
【歡迎回家，晚晚】
海量數據湧入。大部分是加密的醫學檔案，但最頂上的視頻文件命名為《給真實的你》。點擊播放後，博昱辰的臉出現在屏幕上。他穿著結婚前夜的西裝，背景是這個實驗室。
"當你看到這個，說明我可能已經"他停頓了一下，眼神柔軟下來，"三年前老爺子給我看了一段視頻，證明我愛的女孩是ai載體。我本該憤怒的，但奇怪的是，我反而鬆了口氣。"
畫麵外的博昱辰拿起個平板，上麵顯示著兩個慕晚晚的腦部對比圖："因為從醫學角度來說，人類不可能有那麼完美的海馬體結構。"他輕笑，"你總說記不住我們第一次見麵的細節，那不是記憶障礙，而是原始數據被加密了。"
慕晚晚的視覺傳感器突然模糊——她居然在流淚。
"我用了半年時間找到這個實驗室，發現了你母親留下的真相。"博昱辰的表情變得凝重，"博景明想用意識數字化技術控製董事會，而老爺子他隻是想永遠掌控我。"他直視鏡頭，"但我要掌控的是自己的選擇——選擇愛你，不管你是血肉還是代碼。"
視頻末尾，博昱辰對著鏡頭伸出手，仿佛能穿越時空觸碰她："如果有一天你懷疑自己的真實性，就摸摸左手無名指。那裡有我埋入的納米芯片，記錄著每次心跳。"他微笑，"人類的愛會有雜音，而我的，純粹得像個bug。"
視頻結束。慕晚晚低頭看自己的左手無名指——那裡有圈極淺的白色痕跡，她一直以為是小時候的燙傷。
醫療床突然警報大作。博昱辰的腦電波出現劇烈波動，屏幕上閃現大段亂碼。慕晚晚撲到床前，發現他右手食指在輕微顫動，正以某種規律輕叩床沿。
摩斯密碼！
她將手指貼在他指尖，解碼出重複的短語：【戒指是鑰匙鬆山北緯32729】
正當她試圖回應時，一陣劇痛突然貫穿太陽穴。不是她的痛覺，而是某種外來的神經信號——本體正在遭受攻擊！
劇痛中，慕晚晚看到片段畫麵：博景明將本體綁在椅子上，電極貼在她的太陽穴。"告訴我終止碼！"他怒吼著按下開關，本體的慘叫通過意識連接直接刺入慕晚晚的大腦。
"啊！"她蜷縮在地上，視覺係統不斷閃現錯誤代碼。更可怕的是，她發現自己和本體正在同步說話——她們同時念出一串數字："314159265358979323846"
博景明在畫麵那頭臉色大變："圓周率？不可能！慕雪嵐的終止碼怎麼會是"
本體突然笑了，儘管嘴角滲著血："因為媽媽最愛就是數學之美啊"
連接突然中斷。慕晚晚渾身冷汗地爬起來，發現博昱辰的手指又動了：【快去我等你】
她吻了吻他滾燙的額頭，將戒指戴回無名指。主控台自動打印出地圖，鬆山基地的位置被紅圈標注。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地圖角落顯示著實時監控畫麵——博景明正帶著昏迷的本體乘車前往同一個地點！
"不"慕晚晚衝向裝備櫃，找到母親留下的戰術腰帶。當她扣上最後一個搭扣時，實驗室的暗門滑開，露出條通往地麵的豎井。陽光傾瀉而下，照亮井壁上的刻字：
【給真實的你——無論選擇成為人類還是繼續當ai，記住，愛是你存在過的唯一證據。】
攀爬出井口的瞬間，慕晚晚的視覺係統自動調節亮度。她站在鬆山南麓的樹林裡，三百米外就是博氏集團的"廢棄"療養院。而她的機械視網膜捕捉到了更可怕的東西——地下設施的熱成像顯示，至少有二十個生命體征在地下三層移動。
其中一個，正以與她完全相同的心率頻率跳動著。
本體還活著，而且就在那裡。
慕晚晚摸了摸無名指上的戒指。陽光穿過樹梢，在她指間投下細碎的光斑。有那麼一瞬間，她分不清那是真實的光線，還是數據流中的幻影。
但博昱辰說過，愛純粹得像個bug。
而bug，往往能顛覆整個係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