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牧府內彌漫著濃重的龍涎香,卻掩蓋不住空氣裡的焦灼。青銅燭台上九枝燭火明明滅滅,搖曳的光影在楚鴻蒼白如紙的臉上投下詭譎陰影,映得他眼底血絲如蛛網般蔓延。他捏著歐陽策書信的手指關節泛白,袖口金絲雲紋隨著顫抖扭曲成猙獰模樣,仿佛在無聲嘲笑這位荊域之主的狼狽。
“這玄風” 楚鴻喉間滾動,聲音像是生鏽齒輪艱難咬合發出的聲響,“竟將我等玩弄於股掌之間。” 話音未落,案上竹簡突然無風自動,簌簌作響。
嶽輝猛地踏前一步,玄鐵鎧甲相撞發出刺耳聲響,腰間佩劍隨之輕顫:“主上!此等狂徒,定要”“住口!” 楚鴻突然暴喝,雄渾靈力如潮水般迸發,震得案上竹簡嘩啦散落。起身時帶翻的羊脂玉杯裡,冷透的茶水在《荊襄輿圖》上蜿蜒成河,恰似此刻混亂不堪的局勢。他袖口雲紋驟然迸發出刺目光芒,卻又在瞬息間黯淡下去,如同他搖擺不定的心境。
當歐陽策的書信在大臣們手中傳閱時,大堂內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獨孤賢撫著花白胡須的手停在半空,渾濁的老眼裡滿是難以置信:“以數千殘兵背叛鴻宇,又以新靈城為籌碼要挾我荊域 這玄風,當真是賭徒!” 他寬大的廣袖不自覺微微顫抖,泄露了內心深處的震驚。
“賭徒?不,他是豺狼。” 楚鴻突然發出一陣冷笑,笑聲中帶著說不出的疲憊與狠厲。他拖著沉重的步伐踱步到窗邊,望著城外如蟻群般倉皇逃難的百姓,眼神逐漸變得冰冷如鐵:“你們看,流民塞滿街巷,商鋪紛紛閉門。若新靈城落入霸天之手,襄靈城危在旦夕!而鴻宇若得知我與叛將結盟”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但眾人都明白,那將是萬劫不複的滅頂之災。
嶽輝漲紅著臉爭辯:“可與叛臣結盟,我荊域顏麵何存?”“顏麵?” 楚鴻猛地轉身,眼中血絲密布,額間青筋暴起,“在這亂世,顏麵能換幾石糧草?能擋幾萬鐵騎?” 他周身靈力不受控製地瘋狂湧動,將案前的青銅鼎震得離地三寸,又重重砸下,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鼎身的饕餮紋都在靈力衝擊下扭曲變形。
大堂陷入死寂,唯有楚鴻粗重的喘息聲在空曠的殿內回蕩。良久,他閉上眼,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試圖平複翻湧的情緒:“玄風驍勇善戰,若能為我所用” 他緩緩睜開眼,目光掃過眾人,“諸位,這是險棋,但也是荊域唯一的生機。” 說罷,他無力地跌坐在主位上,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
與此同時,朝靈城大營內,玄風負手立於幻靈河畔。夕陽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河麵上。手中玄煞刀輕輕轉動,刀刃上的龍魂紋路吞吐著幽藍火焰,與他周身流轉的幽黑靈力相互呼應,在暮色中勾勒出詭異而強大的氣場。“楚鴻,該著急的人是你。”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突然揮刀劈向身旁巨石。磅礴靈力迸發間,巨石轟然炸裂,碎石如流星般墜入河中,驚起大片水花,引得遠處歸巢的飛鳥驚惶四散。
“報!” 斥候疾馳而來,馬蹄揚起的塵土在夕陽下宛如金色煙霧,“楚鴻帳下賓幕伊籍,已至數裡外!” 玄風眼中精光一閃,隨手將玄煞刀插入刀鞘,清脆的 “嗆啷” 聲在寂靜的營地格外清晰。他轉身時,身後若隱若現的殘魂虛影發出陣陣低鳴,為他平添幾分攝人心魄的威懾力:“全軍出營,我要讓荊域看看,北域鐵騎的威風!”
隨著號角聲響起,三千北域軍士如黑色洪流湧出營帳。玄鐵鎧甲在夕陽下泛著冷冽的幽光,腰間長刀整齊劃一,就連坐騎都昂首嘶鳴,四蹄刨地,透著一股蓄勢待發的肅殺之氣。玄風駐馬轅門,身後靈力凝聚成的血色戰旗獵獵作響,旗麵上的殘魂虛影仿佛在風中掙紮哀嚎,令人不寒而栗。
林羽遠遠望見這一幕,握著韁繩的手不自覺收緊,掌心沁出冷汗。傳聞中玄風殘暴嗜殺,如今親眼所見,那如淵似海的氣勢,比傳聞更令人心悸。但當玄風驅馬迎來,露出和煦笑容時,他又不禁一愣 —— 眼前之人眼神明亮銳利,絲毫不見傳聞中的暴戾,反倒透著幾分睿智與從容。
“久聞先生大名!” 玄風的聲音爽朗,靈力裹挾著聲波傳來,竟讓林羽耳膜微微發麻。他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玄風,注意到對方身後若隱若現的殘魂虛影,心中警鈴大作,表麵卻依舊恭敬地拱手:“將軍謬讚,羽惶恐。”
二人並轡而行,玄風看似隨意地問:“先生在楚使君麾下,擔任何職?” 林羽笑容一滯,廣袖下的拳頭不自覺握緊,想起自己在楚鴻幕府中每日不過謄寫文書,空有滿腹謀略卻無處施展,心中一陣苦澀:“不過一書佐罷了。”
玄風聞言,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驚訝,眼中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了然:“以先生之才,竟屈居書佐?” 他運轉《殘魂噬天訣》,一縷幽黑靈力悄然探向林羽,卻發現對方雖有不甘,神色卻依舊沉穩。這讓他心中暗讚,麵上卻惋惜地歎道:“楚使君麾下玄儒如雲,怕是埋沒了先生的鋒芒。”
進入大帳,青銅燈盞散發著柔和光芒,卻照不亮帳內驟然凝重的氣氛。林羽剛表明結盟之意,玄風便把玩著酒杯,漫不經心道:“結盟可以,但我要與楚使君單騎會見,當麵立誓。” 話音未落,帳內溫度驟降,玄風周身靈力翻湧,殘魂虛影發出陣陣嘶吼,帳頂的牛皮都被靈力壓得簌簌作響。
林羽瞳孔驟縮,猛地起身,袍袖掃過案幾上的茶具:“將軍這是何意?單騎相見,萬一”“萬一我殺了楚鴻?” 玄風突然大笑,笑聲震得帳頂落塵紛紛,“先生覺得,我若想取他性命,此刻大軍壓境便是。” 他眼神突然銳利如鷹,周身靈力凝成實質般的威壓,“我要的,是誠意。”
林羽心中天人交戰。他深知玄風此計毒辣 —— 單騎相見,楚鴻若不去,便是失了信譽;若去,又吉凶難料。但玄風說得沒錯,若真有殺心,何必多此一舉?思忖間,他忽然注意到玄風案頭擺著的《荊襄策論》,竟是自己早年所作,邊角處密密麻麻寫滿批注,甚至還夾著幾張泛黃的便簽,記錄著對文中觀點的深入探討。
“先生這篇策論,對荊襄地勢分析得鞭辟入裡。” 玄風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指尖輕輕劃過書頁,“隻可惜,楚使君似乎並未重視。” 林羽心中一顫,看著玄風眼中真誠的欣賞,再想起自己在楚鴻帳下的鬱鬱不得誌,一時間百感交集。窗外,血色夕陽漸漸西沉,幻靈河波光粼粼,卻倒映著兩岸劍拔弩張的局勢。玄風與林羽的博弈,才剛剛開始;而楚鴻在襄靈城的決策,也將決定荊域的未來。這場權謀較量中,誰能笑到最後,無人知曉。
此時,襄靈城密道內,一名黑衣斥候正匍匐前行,懷中的密信被體溫焐得發燙。而在朝靈城大營外,幾隊身著荊域服飾的暗衛,正借著夜色掩護,悄然探查著北域軍的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