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一堆石料後方雕刻的身影聽到鐘意的話身形微微一顫,但是卻依舊沒有抬起頭來。
“你既然知道我是一名四指締造師,你一定知道我為何要在這間小店裡過這樣的日子。”
說到這,這道身影歎息了一聲。
踉蹌的從堆滿石料的操作台後方撐起身體,用一隻長滿老繭的厚實手掌扶著牆沿走了出來。
這是一個眉目如鋒的中年男子,即便胡須幾乎將整半個臉頰都包裹起來,卻依然一眼夠看出五官十分英俊。
隻是除了五官以外,這名男子的身體足可以用殘破來形容。
左腿失了小腿,右腿沿著腿根被截斷,右臂自肩膀處斷開,隻剩下一隻左手還能保持完整。
這名中年男子並沒有為殘軀去裝配義肢,而是用布條將木杖緊緊的纏在了斷肢處。
在這名男子艱難側身走出來的時候,鐘意能夠看到男子的左側頭骨有一個拳頭大小的凹痕。
很難想象這名男子此前到底經曆了怎樣的風霜。
“我這裡的木雕和石雕雕刻的都還不錯,你有買的打算就慢慢挑,若是來這裡拿我尋開心就快點走。”
說罷男子十分費力的彎下腰撿起了一塊比人頭大不了多少的石料,擺到了操作台旁。
鐘意既沒有要走的意思,也沒有去看那些雕刻的栩栩如生的木雕和石雕。
而是擦拭了一番門口木凳上的灰塵,穩穩坐了上去。
“你現在連最普通的屬性藥劑都調配不了了嗎?”
“也是,若是能夠調配屬性藥劑到底也算是一名締造師,沒必要操縱四指級彆控製度的魂力用銼刀雕刻這些小擺件。”
男子聞言手中的銼刀猛地往操作台上一拍,震開了胸前係著的一顆紐扣,露出了殘破到不像樣子的獸紋的一角。
“現在我竟然淪落到要被一個小娃娃來奚落!”
“你走吧,我不想跟你計較,以後不要再來我的店了。”
鐘意聞言挑了挑眉,像是沒有聽出男子話裡驅趕的意圖般繼續說道。
“獸紋還在說明你的禦獸還沒有死,你難道不想治好他們重新去做一名受人敬仰的四指締造師?”
男子本來心中十分的憤怒,可現在聽到鐘意的話不禁嘲弄的笑了兩聲。
笑的既癲狂又放肆!
“治好我的禦獸和我的傷勢?”
“嗬,要是能夠治好,還有你在這裡和我廢話的機會?”
說到這男子習慣性的摸向操作台上的酒壺,酒壺輕飄飄的重量讓男子尷尬的收回了手。
新夏聯邦明麵上凝結六枚魂指的締造師隻有四位,凝結五枚魂指的締造師二十六位。
凝結四枚魂指的締造師數量就算多,也不會比天命者的數量多出多少。
自己想當年是何等的風光,即便遭了一番生死大劫,不知道有多少大勢力上門慰問。
可在各方勢力知道自己的傷勢無法恢複,也沒有辦法幫自己恢複傷勢的情況下,不出一年便門庭冷落。
從鑄雪城搬到星芒城,同樣有星芒城的大勢力找到自己。
身上的傷勢看似殘破,可真正讓自己沒有辦法運轉魂力做一名締造師的是頭上的傷勢。
如果還能夠調配藥劑,自己那兩個老夥計也不至於一直在因傷在魂基中沉睡。
一想到自己那兩個老夥計所受的本源創傷,男子的左手緊緊的攥了起來。
今年冬天,自己的那兩個老夥計怕是熬不過了
就在男子沉浸在心事中的時候,門口少年清越的聲音再次響起。
“很不甘心吧!”
“若是有人能夠治好你和你禦獸的傷勢,讓你重新做回四指締造師你當如何?”
鐘意的話放在趙凱剛受傷的時候,或許還會思量和猶豫。
可現在拖著這具殘軀苟延殘喘的活了這麼多年,飽經風霜冷暖的趙凱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此前趙凱這名四指締造師並未依附任何強者,因為趙凱的骨子裡就不是一個喜歡受人控製的人。
不過早在幾年前每一次和大勢力接觸的時候,趙凱都無比希望那些大勢力能夠有救治療自己的辦法。
哪怕要在某個勢力中被壓榨一輩子,趙凱也不想像現在這般沒有尊嚴如廢物一樣的活著。
一名締造師連自己的禦獸都保護不了,眼睜睜的看著禦獸本源受創生命流失。
這種感覺每時每刻都猶如萬箭穿心!
一名桀驁的四指締造師經過這麼多年的磋磨,早已被無力感打擊的體無完膚。
本來以趙凱的脾氣,有人說這番不著邊際的話愚弄自己,趙凱早就趕人了。
可現在鐘意的話契合了趙凱這些年心中的期盼與憧憬,趙凱反而心緒平靜下來自嘲地說道。
“你這小娃娃可知想要讓我的傷勢痊愈,需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這世間不見得有人有這樣的本事!”
“若是真有那麼一天,我願意獻上我的一切,就算我無法再成為一名四指締造師,我兩隻禦獸的傷勢也無法痊愈。”
“但隻要有人能讓我的兩隻禦獸拖著殘軀活下去,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趙凱是一個很清醒的人,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現在早已沒有了任何價值。
身在高處,哪怕是咳嗽一聲都有人簇擁。
身在低穀,那些簇擁者反而變成了豺狼。
這些年的一幕幕在眼前劃過,趙凱苦笑了一聲。
“好了該問的你也問完了,現在可以走了。”
“和你說了這麼多,也算是有一麵的緣分。”
“我的身子不便,走的時候幫我把門帶上,今天不營業了!”
趙凱正準備重新坐回到鋪滿石材的操作台上,通過雕刻來讓自己靜心。
就見剛剛坐在木凳上一直向自己問出尖銳問題的少年,施然站起身抬腿朝自己走了過來。
在走過來的時候這名少年催動了魂基,一個豔紅如血,長著血紅色纖長毛刺的禦獸出現在了少年的掌心。
遠遠看去就像是一顆剛摘下來的火龍果。
“讓你和你那兩隻禦獸的傷勢痊愈要付出怎樣的代價,我還真不知道。”
“不過這並不見得是一件無法完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