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魏坐在寶座之上,手中緊握著那柄沾滿鮮血的太子劍,饒是距離自己暴起殺死秦承乾這個真身已經過去快大半炷香的時間了,但他的心跳依舊有些急促。
七年了,為了今天,為了這一日,曹魏整整努力了七年!
七年前,曹魏覺醒了前世記憶,發現自己這一世竟然隻是一個微不足道,且隨時都有可能被殺死的替身後,他就已經在前世身為心理學和微表情學的頂級專家,極其擅長洞察人心和操控局勢的曹魏,又怎麼可能甘願做一顆任人擺布的棋子呢?
於是,從那天起,他的心中就已經下定了決心。
要取而代之!
要鳩占鵲巢!
這皇帝,他秦家人做的,難道他曹家人就做不得?
為了今天,這七年來,曹魏可謂是吃儘了苦頭,他將自己偽裝成了一條最聽話的狗。
秦承乾讓他乾什麼,他就乾什麼,讓他往東他絕不敢往西,從不反抗,從不質疑,甚至連任何一絲絲不滿的情緒都不曾流露。
因為曹魏很清楚地知道,隻有這樣,他才能徹徹底底地降低和麻痹秦承乾的警惕心,他才能得到一絲絕佳的機會!
當然了,在這七年來,曹魏利用前世的心理學和微表情學的知識,細致入微地觀察和記錄了秦承乾的一切。
說話方式!行為習慣!喜怒哀樂!
這使得曹魏的行為舉止,已經跟秦承乾一模一樣了。
具體到了什麼樣的地步呢?
這麼說吧,秦承乾這半年來,曾秘密安排過曹魏,讓他在一些東宮屬官麵前短時間露過麵。
而這些人中,連一個察覺出端倪的都沒有,這其中甚至還包括了太子太傅!
不僅僅是行為舉止,曹魏甚至將秦承乾身邊每一個日常中能接觸得到的人的性格、背景和習慣,都一一的,事無巨細地給全部記住了。
“從今往後,孤就是大乾太子了!”
曹魏緩緩睜開雙眼,最後看了一眼地上秦承乾的屍體後,目光便投向了緊閉著的殿門。
“接下來,該輪到你了,李讓。”
曹魏喃喃著,揮動了手中的太子劍。
劍尖先是輕輕且快速地敲擊了兩下地麵,停頓一息後,曹魏又敲了一下。
這是秦承乾與李讓這對主仆之間獨有的默契暗號,意為——召見。
此時此刻,偏殿外。
李讓守在殿門處,麵無表情地靜靜站立著。
李讓的聽力還是不錯的,所以其實剛才曹魏暴起撲殺秦承乾的動靜,他有聽到,但他並沒有在意,依舊一動不動地站著。
原因有三。
一來,是曹魏這七年來表現得極為聽話,演得實在是太好了,不僅秦承乾對他放鬆了警惕,甚至連李讓也早已習慣曹魏的“忠犬”形象了;
二來,是因為他剛才親自搜過曹魏的身了,確認他身上沒有任何利器;
三來,則是他很清楚自家太子的實力,自家太子作為一國儲君,從小習武,武藝高強,而且還手握太子劍,而曹魏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替身罷了。
三點結合,使得李讓對殿內的異動毫不在意,他甚至下意識地以為是自家殿下正在教訓曹魏那個替身。
“叮叮——叮!”
聽到暗號聲,李讓轉身,打開了殿門。
下一刻,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直接撲麵而來,使得李讓的動作不由一頓。
“壞事了!難不成殿下一怒之下把曹魏給殺了?”
他這麼想著,動作繼續。
輕手輕腳地關好殿門後,便轉身,低著頭,一步步地朝著殿內深處走去。
很快,他就來到了寶座之前,然後看到地上那具倒在血泊中的無頭屍體和那顆死不瞑目的頭顱。
尤其是當他看到那根被插在脖頸之上玉簪之時,瞳孔陡然一縮,麵色頓時大變。
!!!
不過還未等他回過神來,前方便傳來了一道低沉而威嚴的聲音:“李讓,你這狗奴才,剛才怎麼搜得身!?”
“啪踏!!”
李讓想都沒想,直接跪了下來,腦袋觸地,一邊惶惶不安地磕頭,一邊求饒:“殿下饒命,殿下恕罪……”
李讓,東宮太監總管,掌管東宮私庫,秦承乾最信任的手下,沒有之一!
當初那場刺殺,若不是李讓撲上來,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襲向秦承乾的致命一擊的話,秦承乾如今墳頭草都幾丈高了。
他對秦承乾自然也是忠心耿耿。
而曹魏現在準備強行收服他!
什麼?殺了李讓?
殺是絕對不能殺的,至少眼下不能殺,而且也沒必要殺!
曹魏畢竟不是真正的秦承乾,他對秦承乾的了解,僅限於東宮之內,東宮之外了解的就比較少了,沒有李讓配合他打掩護的話,他日後在朝堂之上,將會寸步難行。
而且就算可以直接殺也不能殺。
眼下整個東宮都被各方勢力給死死盯著,李讓這個秦承乾心腹中的心腹一旦暴斃,
不過,經過曹魏七年來的暗中觀察,他察覺到了李讓的一個致命弱點,那就是——
他怕死!!!
非常的,極致的怕死!
按照心理學分析,曹魏基本可以確定,他這種情況,就是典型的創傷後應激障礙症,或者是死亡焦慮症。
這種人平時會表現得很正常,不過一旦遭遇生死危機,為了活下去,可以不顧一切,哪怕是讓他背叛自己的主人,甚至是讓他親手殺死自己的親人都不是沒有可能!
而這一點,就是曹魏得以強行收服他的關鍵。
“行了!”
曹魏坐在寶座之上,就這麼靜靜地盯著不停磕頭的李讓。
一息,兩息,三息……
五息!
看著他短短五息的時間,就已經因為嚇得滿頭冷汗,甚至一滴滴冷汗都已經滴落在地的畫麵,曹魏嘴角不由揚了起來。
“果然!果然跟我觀察的一樣!李讓果然有創傷後應激障礙症啊!如此一來——穩了!”
想到這,曹魏冷冷開口了:“行了,孤不希望有下一次,李讓,你明白了嗎?”
“謝殿下開恩,奴才明白,奴才謝殿下開恩!”
李讓聞言,身體猛地一顫,曹魏很敏銳地注意到,那一瞬間,他那張布滿了惶恐與不安的臉上,閃過了一抹前所未有的狂喜與激動之色。
叩謝了一會兒後,李讓便主動地開口了:“殿下,這曹魏不知好歹,冒犯了您,奴才這就將他的屍首拖下去喂狗,將他處理乾淨,省得臟了殿下您的眼睛!”
“去吧!”
曹魏揮了揮手。
“是!”
李讓剛準備動手處理地上的屍體,曹魏的聲音就再度響起,不容置疑:“你先等等,你且就先當著孤麵前,將他的屍首處理乾淨!”
李讓聞言,下意識抬頭朝著曹魏看來,見到對方臉上那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後,他心中不由“咚隆”了一下,莫名感覺有點不對勁,但一時半會又不知道究竟哪裡不對勁。
但眼下的情況可容不得他細想,他連忙恭敬應道:“是,殿下。”
隨即,李讓便緩緩從地上爬了起來,來到了秦承乾的屍體前。
迎著那對死不瞑目的雙眼,李讓不知為何,心中又“咚隆”了一下,緊接著,莫名的不安之情快速席卷了他的全身。
但他還是沒有多想。
俯身,拔出還插在屍體喉嚨上的玉簪。
隨後!
在曹魏炯炯的注視下,高高抬起了玉簪。
“唰唰”兩下。
重重落下。
精準落下。
直接就將秦承乾死不瞑目的雙眼刺穿。
緊接著,他又開始快速用玉簪在臉上一下一下地畫了起來。
額頭,臉龐,耳朵,下巴……
不多時!
秦承乾的整張臉就已經被他劃得麵目全非了,再也看不出一絲一毫原本的模樣,動作那叫一個麻利,顯然平日裡沒少替秦承乾乾這種臟活。
做完這一切後,李讓便開始處理起了秦承乾的屍體。
他首先是替屍體脫去衣物,脫著脫著,借助一旁跳動著的昏黃燭光,李讓注意到了對方右大臂內側的那道新鮮的“l”形傷痕之上。
“!!!”
那一瞬間!
李讓整個人猛地怔住了。
全身僵硬!
雙眼瞪大!
因為這道劃痕,他記得——清!清!楚!楚!
這是剛才,自己因為等不及的緣故,提前從寢殿過來向他稟報,他得知計劃一切順利,曹魏正在跟他的妃子行房事後,暴怒揮劍亂砍時,不小心被飛濺起來的碎木屑劃傷的。
關鍵!
當時!
還是李讓親自為他處理的傷口。
試問,李讓怎麼可能不記得?
雖然身為太子替身的曹魏,理論上,同樣的位置後麵也會被留下類似的傷痕,而且這件事情將會由李讓來執行。
但現在的問題是。
他還沒來得及動手啊!
一時之間!
先前被李讓強壓下去的那股不安,頓時如同潰堤之時的洪水一般,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終於知道,為什麼自己先前會感覺到不對勁了。
既然他是殿下,那——
“!!!”
想到這。
李讓身體頓時一顫,猛地回神,接著抬頭,瞪大著雙眼,滿臉難以置信和驚恐地朝著寶座上坐著的曹魏看去。
昏暗的燭火映照下。
映入他眼簾的,是曹魏那張沾染滿了秦承乾鮮血的臉龐,是那張跟秦承乾一模一樣的臉龐。
此刻!
曹魏的嘴角微微上揚著,帶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笑容中,帶著濃濃的戲謔!
殿內,頓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當中。
一息,兩息,三息……
一時,兩人之間,誰也沒有說話。
曹魏就這麼戲謔地盯著李讓,注視著他臉上的每一個微表情變化。
對方起初主要是震驚。
但逐漸的逐漸的……
震驚開始被前所未有的惶恐與不安所取代。
見狀。
曹魏突然開口了:“李讓,你為何如此看著孤?還不快快繼續處理?”
曹魏的聲音低沉沙啞,依舊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而這,正是秦承乾一貫的語氣。
李讓聞言,陡然回神。
他看了看曹魏,又看了看那顆經由他的雙手而被處理的麵目全非的腦袋。
下一瞬間!
滿頭大汗。
一顆顆鬥大的冷汗,瞬間就占滿了他的額頭。
“李讓,為何如何表情?還不快繼續處理?”曹魏乘勝追擊,再度開口。
李讓白著臉,欲言又止,眼中臉上,湧現出了濃濃的糾結之色。
但是最後!
他對秦承乾的忠誠,還是被活下去的渴望所壓製。
“是……殿下。”
李讓緩緩低下了頭,聲音聽起來無比的沙啞。
說完這句話後。
他便重新俯下了身,繼續處理起了地上那具無頭屍體。
隻不過。
跟先前的麻利相比,這一次李讓的動作顯得格外的僵硬。
抓著玉簪的手,不停地顫抖著!
看著這一幕,曹魏臉上的笑容那叫一個燦爛。
因為他知道。
李讓這個秦承乾最信任的心腹,屈服了。
從這一刻起,他曹魏,便是大乾的太子!
真正的太子!
唯一的太子!
當之無愧的太子!
時間,一息一息流逝。
終於。
李讓將屍體處理完了。
處理得乾乾淨淨!
秦承乾麵目全非的頭顱與屍體,被他用衣物重新遮掩了起來。
“殿下,您交代奴才的任務,奴才已經完成了。”
他緩緩站了起來,如往常服侍秦承乾一般,站在了曹魏身下,微微躬著身。
“乾得不錯。”
曹魏誇讚了他一句後,便突然伸手揉起了自己的太陽穴,同時臉上則是裝出一副頭痛不適的模樣。
“李讓,孤剛才大婚之時,不小心磕到了腦袋,一些關於朝堂和自身的事情,竟然忘了不少。”
曹魏的聲音中,帶上了幾分“懊惱”。
說著!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意味深長地抬頭盯住了李讓,接著繼續道,“接下來,孤問你什麼,你就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且事無巨細的,都給孤說一說,說不定這樣,孤就能想回想起來了。畢竟,你也知道,朝堂要務乃是大事,若是想不起來,後麵出了岔子,那可就嚴重了。”
說到這裡。
曹魏的語氣突然冷了下來,聲音中的懊惱瞬間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威脅:“李讓,你也不想孤因此而犯下大錯吧?你和孤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孤要是犯了大錯,你也好不了。”
李讓聞言,身體猛地一僵。
額頭上的冷汗再度滲出!
沉默了幾息後,李讓這才聲音沙啞的應道:“是……殿下,奴才定會將所知之事,一五一十且事無巨細地告知殿下您,奴才定然會全力以赴地幫助陛下找回丟失的記憶!”
“很好!”
曹魏聞言,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滿意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