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平負手而立,臉上的笑意愈發顯得嘲諷。
“交代?兩位嫂嫂想要什麼交代?”
他聲音平緩,“昨日之事,縣衙的官差可都在場。張山、張耳二人意圖搶奪劉家財物,人證物證俱在。我不過是正當防衛,將他們扭送官府。錢縣令秉公處理,打了他們板子,那也是他們咎由自取。”
他眼神陡然一厲,掃過錢氏和吳氏那有些慌亂的臉龐:“你們若再在此胡攪蠻纏,顛倒黑白,敗壞我的名聲,我不介意再報一次官。”
“到時候,你們兩個作為同犯,進去幾天也不是不可能。隻是不知沒了你們照料,張山張耳那點傷,能不能熬得過去?”
這番話,如一盆冰水兜頭澆下。
錢氏和吳氏張著嘴,眼巴巴地看著張平,那囂張的氣焰瞬間矮了半截,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她們本就是仗著張平或許顧念舊情,顧及名聲,才敢如此撒潑。
哪想到張平竟如此硬氣,直接拿官府和她們男人的性命來壓她們!
圍觀的百姓也不是傻子,聽張平這麼一說,再看錢氏吳氏那心虛的模樣,哪裡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原來是這樣啊,我就說張公子不是那種人。”
“這兩個婆娘,真是潑婦!”
“活該被打,搶東西還有理了?”
風向徹底變了。
張平不再理會她們,轉身走到許氏和林月柔身邊,將驚魂未定的兩人輕輕拉到自己身後,用身軀隔開那些不善的目光。
許氏看著兒子挺拔的背影,心中又是後怕又是驕傲。
林月柔則緊緊抓著張平的衣袖,掌心都是汗,方才那陣仗著實嚇壞了她。
張平見已經震懾住了那兩個潑婦,也不想再多生事端,畢竟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們上樓。”他低聲對母親和妻子道,便要轉身離開這片混亂。
“等等!”
就在此時,一道略帶遲疑卻又堅定的女聲響起。
張平眉頭一蹙,又是她?
方才那個被吳氏推倒在地的清秀女子,不知何時已經爬了起來,此刻竟猛地撲上前來一把抓住了張平的手腕。
她的手有些粗糙,但抓得很緊,臉上帶著委屈和不解,還有固執的“善良”。
“公子,公子留步!”
張平隻覺得一股無名火“蹭”地就冒了上來。
這女人是聽不懂人話,還是腦子有什麼問題?
他耐著性子,目光冰冷地盯著她:“還有何事?”
女子被他看得有些瑟縮,但還是鼓起勇氣,聲音帶著些微的顫抖:“公子,我知道那兩位嫂嫂或許也有不對之處,她們不該鬨事。”
“可是,可是她們的男人畢竟傷了,家裡也確實困難。您既然有能力,又有錢糧周濟災民,為何就不能退一步,稍微賠償她們一點呢?”
她越說,聲音越低,但眼神卻很執拗:“冤家宜解不宜結,您就當發發善心,給她們一條活路,也給自己積點德,不好嗎?”
周圍的人群也安靜下來,不少人看著這一幕,眼神複雜。
這女子的說法,似乎也……有那麼一點道理?
張平簡直要被這女人的邏輯氣笑了。
他猛地甩開她的手。
“憑什麼?”
他盯著她,字字如針,“就憑我會喘氣,我就得給她們錢?”
女子被他問得一愣,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張平上前一步,緊逼過去:“她們男人犯錯被打,咎由自取。她們上門撒潑訛詐,不知廉恥。我沒把她們送官,已經是看在往日那點稀薄的親情份上。你現在卻要我賠錢?這是哪家的道理?”
他的目光銳利如刀,仿佛能看透人心:“你是誰?你是我張家的什麼人?你憑什麼站在這裡對我指手畫腳,替她們向我要錢?”
“我……”
女子被他逼得連連後退,臉漲得通紅,語無倫次。
“你口口聲聲說我既然有能力,就該退讓。這是什麼強盜邏輯?我的錢糧是大風刮來的嗎?我救濟災民,那是出於本心,是為這方水土儘綿薄之力!她們呢?她們做了什麼?除了像蛀蟲一樣趴在彆人身上吸血,她們還會做什麼?”
張平步步緊逼,強大的氣場壓得那女子幾乎喘不過氣來。
“我退一步,她們就會感恩戴德嗎?不!她們隻會得寸進尺,認為我軟弱可欺!到時候,是不是全天下的無賴潑皮都可以來找我‘發善心’?”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壓抑的怒火:“你這種所謂的善良,不過是慷他人之慨的偽善!是助紂為虐的愚蠢!”
女子被他一連串的質問逼到了牆角,後背緊緊貼著冰冷的牆壁。
眼中已經泛起了水光,雙手無措地絞著衣角,顯然是被嚇壞了,以為張平要對她動手。
她哪裡見過這等陣仗。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
“姐姐!”
一聲清脆而焦急的呼喊從人群外傳來。
一個瘦小的身影手忙腳亂地擠開人群,正是狗蛋。
他一眼就看到了被張平逼在牆角的女子,以及張平那副怒不可遏的模樣,頓時大驚失色。
“姐姐!你沒事吧!”
狗蛋一個箭步衝過去,一把將那女子從張平的控製中拉了出來,護在自己身後。
然後他轉過身,對著張平連連作揖。
小臉漲得通紅,聲音帶著哭腔:“張公子!對不住!對不住!俺姐姐她不是有意的!她……她就是個糊塗人!您大人有大量,彆跟她一般見識!”
張平看著突然冒出來的狗蛋,以及他身後那個泫然欲泣的女子,眉頭微挑。
姐姐?
狗蛋見張平沒有立刻發作,連忙解釋:“這是俺姐姐翠花,她不知道具體情況。俺剛才去給您和伯母、夫人買點謝禮,沒想到就出了這事。”
他來的時候,已經從周圍人的議論中七七八八聽明白了事情的經過,心中又是尷尬又是後怕。
自己的姐姐,心地是善良。
就是有時候這善良,實在是不合時宜,甚至可以說是拎不清。
這回可好,直接撞張公子這槍口上了!
狗蛋一番話,讓張平心頭那股無名火稍稍降下幾分,但看向翠花那張梨花帶雨的臉,依舊沒什麼好臉色。
他還沒開口,那頭被翠花三言兩語又鼓動起來的錢氏和吳氏,已然再次發難。
“就是啊!張平!你不能這麼沒良心!”
“你打傷了我們當家的,就得賠錢!”
兩個婦人一左一右,又想故技重施。
她們懷裡的孩子得了自家娘親的示意,竟也伸出小手小腳,對著張平的腿踢打起來,嘴裡含糊不清地罵著:“壞人!打我爹!賠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