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吱呀”一聲開了,劉大壯睡眼惺忪地探出頭來,亂糟糟的頭發上還沾著幾根草屑。
當他看清來人是張平,身後還跟著個眼生的瘦小少年時,臉上的困倦瞬間被驚訝取代。
“張……張秀才?你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這位是……”劉大壯的目光在狗蛋身上掃了掃。
張平微微一笑:“說來話長。大壯哥,我昨日與福滿樓的王掌櫃談妥了一筆生意,要送一批精米過去。隻是我那老宅……唉,你也知道,前些日子被一把火燒了,如今隻剩些斷壁殘垣。”
他故作無奈地歎了口氣,繼續編排:“幸好當初在地窖裡藏了些糧食,這才沒被燒光。隻是數量不少,我一人怕是搬不動,還得勞煩大壯哥你的牛車幫忙運一趟。”
劉大壯聞言恍然大悟,又有些擔憂:“地窖?張秀才,您那宅子都燒成那樣了,地窖還能存東西?沒被熏壞?”
“放心,那地窖挖得深,上麵蓋得也嚴實,裡麵的米糧還好好的。”
張平語氣篤定,不給劉大壯細想的機會,“時辰不早,咱們得趁著街上人少,趕緊把米運出來,免得人多眼雜,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劉大壯一聽也是這個理,如今這世道,糧食就是命根子,確實不能大意。
他立刻精神起來:“成!張秀才您稍等,我這就去套車!”
天色尚早,街上的行人稀稀落落。
張平領著劉大壯和狗蛋,輕車熟路地來到自家那片被燒毀的老宅廢墟。
看著眼前一片焦黑、滿目瘡痍的景象,劉大壯和狗蛋眼中都閃過唏噓。
張平卻徑直走到一處尚算完整的殘壁後,那裡原是廚房的位置,他指著一片瓦礫堆:“就是這裡,地窖口應該就在這下麵。”
他裝模作樣地搬開幾塊燒焦的木頭和碎瓦,然後對劉大壯和狗蛋言語:“你們在此稍候,我下去看看。”
說罷,他身形一閃,便消失在殘壁之後。
劉大壯和狗蛋麵麵相覷,心中都有些犯嘀咕,這黑燈瞎火的,地窖裡能安全嗎?
沒過多久,張平的身影便重新出現,隻是他肩上赫然扛著一個鼓鼓囊囊的米袋!
“大壯哥,狗蛋,搭把手!”
他將米袋往地上一放,發出“嘭”的一聲悶響。
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
張平如同不知疲倦一般,一次又一次地從那殘壁後變出米袋。
十一隻沉甸甸的麻袋,很快便堆在了劉大壯和狗蛋麵前,每一袋都紮得嚴嚴實實,隱約還能聞到米糧特有的清香。
劉大壯和狗蛋看得是目瞪口呆。
“這……這麼多?”
劉大壯結結巴巴,他原以為張平說藏了些糧食,頂多也就一兩袋,誰曾想竟有這麼多!
而且看這米袋的飽滿程度,裡麵的米絕對是上等的好米!
狗蛋更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多的精米,他使勁揉了揉眼睛,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
這位張大哥,究竟還有多少驚人的本事?
張平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微微喘息,臉上卻帶著笑意:“都是些過日子的存糧。好了,彆愣著了,趕緊裝車,咱們得儘快趕去滿香樓。”
劉大壯這才回過神來,看著張平的眼神裡充滿了敬畏。
這位張秀才,真是深藏不露啊!
三人合力,將十一袋精米悉數搬上了牛車。
牛車被壓得微微下沉,發出“嘎吱”的輕響。
“駕!”劉大壯揚起鞭子,牛車緩緩啟動,載著一車希望,朝著永安縣城最繁華的滿香樓駛去。
到了滿香樓門口,天光已經大亮。
王福林果然早早地等在了那裡,紅光滿麵,一雙精明的眼睛裡滿是期待。
他身邊站著的正是昨日灰頭土臉的趙慶。
此刻的趙慶,再見張平,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容,腰都比昨日彎了幾分,態度何止和善了不是一星半點,簡直是諂媚。
“張公子,您可算來了!王某在此恭候多時了!”王福林一見張平,便滿臉堆笑地迎了上來。
當他的目光落在牛車上那堆積如山的米袋時,臉上的笑容更盛,語氣中也多了幾分掩飾不住的激動與肅然起敬:“這……這些都是張公子帶來的精米?”
他原以為張平能拿出袋已是極限,萬萬沒想到竟有如此之多!
張平淡然頷首:“正是。十一袋,一袋不少。王掌櫃可要當場驗貨?”
“不必!不必!”
王福林連連擺手,笑得合不攏嘴,“張公子的信譽,王某信得過!快,快請樓上用茶!趙慶,還愣著做什麼?趕緊招呼夥計們把米卸下來,小心著點,莫要磕碰了!”
趙慶迭聲應是,忙不迭地指揮著幾個夥計七手八腳地開始卸貨。
王福林則親自引著張平、劉大壯和狗蛋往樓上雅間而去,一邊走一邊客氣地開口:“張公子,米款我已經備好。隻是數目不小,還需片刻清點。樓上備了些粗茶淡飯,還請張公子與兩位朋友先歇歇腳,潤潤喉。”
張平心中了然,這王福林哪裡是去取錢,分明是早就設好了宴席,另有圖謀。
進了雅間,果不其然。
一張八仙桌上,早已擺滿了琳琅滿目的酒菜,雞鴨魚肉,山珍河鮮,香氣撲鼻,令人食指大動。
張平也不客氣,招呼著劉大壯和狗蛋:“大壯哥,狗蛋,忙活了一早上,都餓了吧?王掌櫃盛情,咱們也彆拘束,坐下吃!”
劉大壯和狗蛋哪裡見過這等陣仗,一時間都有些手足無措。
但見張平如此鎮定自若,他們也依言坐下。
王福林親自為張平斟滿一杯上好的女兒紅,笑容可掬:“張公子一路辛苦,先用些酒菜暖暖身子。這點薄禮,不成敬意。”
張平舉杯示意,淺酌一口,心中雪亮。
這王家看來是有求於己,否則斷不會如此殷勤。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王福林眼見氣氛融洽,便小心翼翼地試探:“張公子,實不相瞞,您這批精米,品質上佳,遠非市麵上那些凡品可比。不知張公子這米,是從何處得來?若是方便,王某也想……”
話未說完,卻見張平原本帶笑的臉龐倏然一沉。
雖然沒有開口,但那股無形的壓力卻讓王福林心頭一跳。
王福林暗道一聲“不好”,知道自己觸及了對方的隱秘,臉上重新堆起笑容,連忙改口。
“哎呀,瞧我這張嘴,真是糊塗了!各家都有各家的門路,王某豈能打探張公子的秘事?該罰!該罰!我自罰三杯!”
說著,他便舉起酒杯,連飲三杯,姿態放得極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