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會這般?”許明仙還是有些不信。
鄔家他不知道,沒來往過。
但楊許兩家來往了數年,楊榮華端莊溫和,大方得體,嫁到楊家後被家仆們愛戴。
楊昭父子也都實誠豪爽,值得深交。
許川垂眉淺笑,“為父習慣了謀事而後動,剛才也僅是猜測,當不得真。”
“楊家畢竟是大家族,自有其氣度風範。”
“或許我多慮了。”
“那為何剛才不與兄長們明說?”許明仙有些疑惑。
許川抬眸望向遠處青山,“許家終歸走的太順,你大哥二哥,雖小時也乾過農活苦力,但終究隻是磨其骨,而非磨其心。”
“雄鷹長大終要離巢,難不成指望為父一直為你們遮風擋雨?”
“況且,為父此前說的也隻是諸多結果中的一種,何必杞人憂天,讓他們心頭煩悶。”
“楊家和我許家畢竟姻親,或許會有難堪,但絕不至於有性命之危,否則日後誰還敢同楊家結為姻親?”
許明仙細細一想,覺得十分在理,繼而問道:
“但雲奴還是不明白阿爹你的顧慮在何處,鄔家同我們都在清江,才有根基之爭,但楊家同我們又有何怨隙?”
“血脈。”
言罷,許川就不再多言。
許明仙暗自思付,半晌後才想明白其中的關竅。
大家族猶重血脈。
楊家又有血脈傳承,且楊家勢大,許家弱小,他們又怎麼甘心有純正楊家傳承血脈的人在他家成長。
換成他許家,日後如果也有了傳承血脈,說不定也會把姻親家的孩子帶到族中培養,成為家族未來的頂梁柱。
但大哥絕不會如此!
“不過阿爹說的亦有道理,即便楊家真走了這條路,也會留有餘地。”
當然,許明仙自然希望他的哥哥侄兒們安然歸來。
——————————————
月湖郡城。
許明巍他們乘坐馬車來到了月湖郡城門附近。
馬車內,楊榮華抱著兩歲的許德文,許德昭端正坐在她身旁。
除此外,還有兩丫鬟。
至於許明巍和許明淵兩兄弟則是和六名護衛騎馬。
鄔如珊終歸是沒跟來。
“這就是郡城啊,果然恢弘磅礴,非縣城能比。”
許明淵看著映入眼簾的雄關,心生感慨。
青石壘就的城牆如巨龍盤踞,夯土層裡嵌著前朝箭鏃,磚縫間蔓生倔強的荊棘。
正門懸“月湖“鎏金匾。
匾下三拱門洞吞納八荒商旅,鐵皮包鑲的城門已磨出木胎本色,銅釘星羅密布如凝固的暴雨。
角樓飛簷下懸著生鏽的警鈴,風過時猶帶金戈餘響。
城牆根沉積著層層夯土,新苔與舊血痂在磚麵上交織成史冊紋章。
還有那寬闊的護城河環繞,倒映著斑駁牆影。
“的確氣魄。”許明巍也是道。
剛到城門口。
兩人便看見了早已等候的楊府管家,許明巍曾在清江楊府上見過。
“楊管家。”
“姑爺,老爺讓我每日等候,可把你們等來了。”
聽到聲音,楊榮華掀開馬車上的簾帳,見到熟悉的人,嘴角頓時露出笑意,“楊管家,父親大人讓你接我們嗎?”
“是的,小姐,我們先到府中安頓吧。”
“有勞了。”
一行人在郡城寬闊的街道走著,來往的人川流不息,兩旁酒肆,胭脂鋪、攤販等數不勝數,嘈雜的聲音更是熙熙攘攘,充滿了蓬勃朝氣。
“真是熱鬨,非縣城可比。”
許明淵兩眼放光,像是看到了無限商機,想要在郡城大展拳腳。
兩刻鐘後。
他們來到了楊府。
楊府當即便熱鬨了起來。
楊世昌,楊夫人,聞靜都是出來迎接。
母女倆見麵更是淚眼婆娑,緊抱在一起。
“娘,明巍他們一路上舟車勞頓,趕緊讓他們進去歇歇吧。”楊世昌笑著道,旋即又吩咐下人去郡衙找楊昭。
許明巍抱著許德文,手裡牽著許德昭,到了楊世昌麵前,“昭兒,文兒,這是舅父,喊舅父。”
許德昭拱了拱手,“舅父。”
許德文則是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打量了一會兒,才奶糯地道:“舅父。”
“哈哈,真乖!”
楊世昌笑著揉了揉他們的腦袋。
楊夫人也是走了過來,看著他的外孫。
“叫外祖母。”
“外祖母。”
“這是舅母。”
“舅母。”
“都趕快進去吧。”聞靜也是輕笑道。
“明淵,這次可有帶禮物來啊。”楊世昌跟許明淵閒聊起來。
“自然是有的。”
護衛們把幾壇美酒從馬車上卸下來,往裡麵搬去。
一家人在大廳閒聊。
楊世昌的兒子楊瑞豐拉著許德昭在楊府東奔西跑。
不多時,楊昭也笑著走進了大廳。
許明巍他們一一拜見。
“爹,這是德文,昭兒,來見過外祖。”
“外祖。”
楊昭一把將許德昭抱起,捏了捏他的臉頰,哈哈道:“是我的好外孫。”
“祖父,我也要抱。”
“好,一起。”
楊昭另一隻手又把楊瑞豐抱了起來,兩人都被逗得“咯咯”笑個不停。
半晌後才放下。
“明巍,你們來郡城打算幾日歸?”
“嶽丈,小婿如今在家添為家主,最多在郡城逗留三四日,阿淵也是,家中事務繁雜,也需儘快回去處理。”
“現在是你阿爹在幫忙掌管?”
“來前,托了阿爹。”
“那著急個什麼勁,你阿爹的本事我還不清楚,哪怕你們過上一兩月回去,你許家也不會出什麼事,說不定更上一層樓。”
聞靜聞言心中微微吃驚,沒曾想楊昭對許家老家主竟如此看重。
許明淵也是笑笑道:“阿爹年紀畢竟大了,早幾年便不管家中事務,而是侍弄侍弄花草,練練武學強身健體。”
“哈哈,我跟他相差無幾,你說你阿爹年紀大了,豈不是說我也老邁昏聵,可以在家頤養天年了?”
聞靜略帶輕視的語氣道:“父親,許老家主又不似你先天武者,此時正值壯年,一些普通黎庶家四五十歲的確算年紀不小了。”
許明巍和許明淵沒有多言,但楊昭卻是眼瞼輕輕壓下,黑色瞳仁微縮,臉部的輪廓驟然變得鋒利起來。
“不知道就彆亂說,有你插嘴的份?”
“爹,靜兒不是這個意思。”楊世昌趕忙道。
“楊伯父,一家人閒聊,何須計較這麼多,即便我阿爹在聽了也不會在意的。”許明淵做起了和事佬。
楊昭感慨一聲,“是啊,他的確是這樣的性子。”
“今日就到此吧,先去休息下,稍後讓昌兒帶你們去郡城逛逛,至於昭兒的事,我會同族中去商量。”
“多謝嶽丈(楊伯父)!”
楊昭等人起身離開。
聞靜眼中寒芒驟凝,那點不悅自眼尾漫開,頃刻染透秋水雙瞳。
“夫君,父親怎麼回事,竟因一個偏遠小族之人當眾責備我,讓我好生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