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姒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將昏迷的秦野弄到她房間的床上來。
秦野並未完全失去意識,知道是雲姒衝到雨中來扶他。
雲姒體弱不能淋雨。
他配合雲姒的動作,借著她的力道,在最快的時間裡成功回到房間。
回去之後,才任由自己睡昏過去。
再次醒來,外麵的天色已是大亮。
雨後的陽光透過窗紗,在床榻上投下朦朧的光影。
秦野睜開眼睛,目光下移,看到自己光著上半身,軟棉薄被蓋到腰間,手臂上的傷口被重新包紮過。
細致入微。
他的指尖動了動,觸到一片溫軟。
一截纖細小指正虛虛勾著他的手。
秦野一側頭,便瞧見雲姒趴在床沿熟睡的側顏,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唇色比平日還要淡幾分。
她就那樣蜷縮在床邊的矮凳上,也不知睡了多久。
秦野漆黑的瞳,沉沉地落在她臉上,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沉痛。
這樣的親近,從前想都不敢想。
如今得到了,卻又貪心地想要更多。
明明該知足的。
定定的看了雲姒許久,直到雲姒忽然動了動,秦野才收回目光,又重新閉上眼,將呼吸放緩。
勾著他手的小指輕輕抽離,接著微涼柔軟手心貼上他的額頭。
那觸感停留了片刻,秦野聽見她極輕地舒了口氣,聲音裡帶著疲憊的沙啞:“還好退熱了。”
雲姒站起來,揉了揉發酸發麻的腿,轉身往旁邊走去。
聽見腳步遠去,秦野輕輕側頭,見雲姒正背對著他整理藥箱。
柔光勾勒出她單薄的肩線,讓她整個人變得有些虛幻,仿若置身於夢境中,讓人覺得不真實。
“咚咚。”
房門被輕輕敲響。
雲姒連忙回頭看去一眼,確定沒有把秦野吵醒,才腳步輕盈的去把房門打開。
“主兒,殿下的衣服送來了。”
蘭辛笑的一臉賊兮兮。
她把疊放衣服的托盤遞給雲姒,還探個腦袋想往裡看。
“主兒,殿下醒了嗎?”
“噓。”
雲姒示意她小點聲,接過她手中的衣服,正欲關門,陸漁又急匆匆的跑來,壓低聲音稟報:“主兒,錢嬤嬤來了,說是想見你一麵。”
“好,讓她等我一會。”
說罷,雲姒把衣服拿進去,放在床尾。
起身離開時,目光落在秦野光著的上半身。
昨晚,隻顧著給他處理傷口,都沒顧得上看一眼。
此刻,雲姒餘光一瞥,視線卻有些移不開了。
沒想到秦野看著挺瘦,脫了衣服身材竟這般的好。
結實的胸肌,寬肩窄腰,沒有一絲多餘的贅肉,線條流暢的肌肉上帶著幾道舊傷疤,隨著呼吸微微起伏,不但沒有影響美觀,反而透著一股蓄勢待發的力量感。
趁他沒醒,雲姒肆無忌憚地盯著看了好一會,把自己看的耳尖悄悄泛起了薄紅。
好想摸一把。
但也隻是僅限於想了想。
雲姒匆忙移開目光,又忍不住回頭瞥了一眼,這才輕手輕腳地退出房間。
房門關上的瞬間,秦野倏地睜開眼,眼底閃過一抹暗色。
他抬手,緩緩撫過方才被她目光流連的地方。
身體仿佛被熱浪滾過,燙的他呼吸發沉。
秦野從床上坐起來,一貫平淡的神色,此時卻充滿隱忍與克製。
雲姒來到偏廳,錢嬤嬤見到她,臉上再無往日的冷漠與厭惡,看向她的目光充滿愧疚,與一抹說不出的複雜情緒。
“雲主子。”
錢嬤嬤驟然朝她跪下:“老奴今天來,是專程來感謝雲主子救命之恩的。”
“嬤嬤快請起。”
雲姒連忙扶她:“你身子還未痊愈,不必行此大禮。”
錢嬤嬤執意叩首:“若非雲主子不計前嫌相救,老奴這條命恐怕就沒了。”
雲姒見狀,便沒再阻攔她,隻淡淡說了句:“嬤嬤言重了。”
已經過去的事,她不想再提。
錢嬤嬤自然也不會再提。
誰年輕的時候沒犯過糊塗,現如今明白過來,為時不晚。
錢嬤嬤起身後,兩人都默契的揭過了這個話題。
不過,雲姒還是問了關於凶手的事。
“嬤嬤可還記得,那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你有沒有看見,是誰給你下的毒?”
錢嬤嬤臉上閃過異色,卻語氣堅定地道:“很可惜,老奴並未看見。”
雲姒確定是林書妍,她不信,錢嬤嬤沒有一絲一毫的察覺。
她很好奇,錢嬤嬤為何一定要護著一個想殺自己的人?
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嗎?
“嬤嬤好生休養,若身體還有不舒服的地方,除了季大夫,嬤嬤也可以隨時來棲梧苑找我。”
雲姒知道暫時問不出什麼,便也不再多問。
“好,老奴謝過雲主子。”
錢嬤嬤恭敬的福身告退。
她剛走出前廳,正巧,秦野穿戴整齊從雲姒的房間出來。
遠遠的看見他,錢嬤嬤心底暗驚。
殿下這是……宿在了棲梧苑?
兩人成親期間未曾同房,和離之後反而睡在一個屋裡,這……怎麼能行?
而且,雲主子一直這樣沒名沒分的住在蕭王府,也不是個事。
錢嬤嬤心想,若殿下真舍不得雲主子,還是應該給人家一個名分。
“殿下。”
出了棲梧苑,錢嬤嬤快步追上秦野,想要問個明白:“你昨晚是在雲主子的房間……”
“嗯。”
豈料,她話還沒問完,秦野就直接承認了。
錢嬤嬤驚愕了一瞬,差點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那……”
她輕歎一聲,苦心勸道:“看來,雲主子是真的回心轉意了,若殿下對她還有情意,便再給她一次機會吧,彆讓她因為名分的事被外人非議詬病。”
聽到錢嬤嬤的話,秦野的腳步微頓。
他沉默片刻,才轉頭看向錢嬤嬤:“其實……好,嬤嬤的話,本王記住了。”
錢嬤嬤聞言,這才放心的回去。
自這天之後,秦野在棲梧苑留宿的消息,便一下傳開了,整個蕭王府都在議論這件事情。
林書妍從被雲姒“宣戰”,又被暗算,一連好幾天都躲在薔薇院裡,想著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除掉雲姒。
吃過虧以後,她再也不敢小瞧雲姒。
若不能一擊致命,也不敢再隨意出手。
關鍵,她們現在也算是撕破臉了,雲姒必定對她全麵防備,她很難找到機會下手,更彆說,還要不被人發現。
不得不承認,這個雲姒,比她想象中還要難對付。
前世,她究竟是怎麼死的?
林書妍正絞儘腦汁的回憶前世有關雲姒的事跡,便聽得蓮心抱怨說:“姑娘,您不能再整日待在房間裡了,您知不知道,最近都在傳殿下宿在了棲梧苑,您也得找機會呀多多接近殿下呀,不然,什麼時候才能名正言順的住進來?”
“你說什麼?”
聽到這個消息,林書妍頓時急了。
賤人!
定是她不要臉勾引秦野。
“蓮心,把前兩日做的新衣服拿來,再準備兩盒點心。”
她要去探探虛實。
林書妍之所以會突然如此著急,除了秦野已經在雲姒屋裡留宿以外,還有一點,讓她心裡有些沒底。
那就是前陣子,她透漏給秦野關於軍械司裡有密道的消息,但現在都沒有任何後續反應。
按說,不應該啊。
軍械司那邊也沒有動靜,這件事顯然還沒有被揭露出來。
林書妍不知什麼情況,她擔心這件事也跟雲姒有關係,如果是那樣的話,那事情可能就……麻煩了。
蓮心快速幫她梳好妝,她便拎著點心,去了主院那邊。
剛到書房門前,便冤家路窄的碰到雲姒。
經曆了上次的事,林書妍都不敢離雲姒太近。
看見雲姒,她遠遠的就停住了腳步。
“書妍妹妹,好久不見。”
雲姒像個沒事人一樣的,仿佛之前從未與她撕破臉,主動上前打招呼:“最近幾天,你過得好嗎,身體如何?”
“你你你……你彆過來。”
見雲姒越走越近,林書妍驚恐地往後退了幾步。
她臉上所有的端莊與從容,麵對雲姒的靠近時,維持不了一點。
“妹妹這是何意?”
雲姒臉上露出一抹受傷,餘光瞥見秦野和牧澤從書房出來,她聲音委屈地道:“我知道,府裡都在傳,是因為我,妹妹才沒能如願嫁給殿下,妹妹現在恨我,也是應該的。”
“賤……”
林書妍剛想罵人,瞧見秦野出來,臉色憋的通紅,才將嘴裡的臟話咽回去。
她突然反應過來,雲姒一定是先看到了秦野,故意這麼說,就是想激怒她,讓她在秦野麵前暴露本性。
這個賤人,好惡毒的心思!
她差點上當。
“雲姐姐你誤會了。”
林書妍反應過來後,立刻也裝成一副委屈的模樣:“書妍沒有,書妍知道自己隻是一介孤女,身份低微,配不上殿下,請姐姐放心,書妍不過是想尋求一個能遮風擋雨的地方而已,除此之外,不敢奢求其他。”
當著秦野的麵,把自己說的那麼可憐。
雲姒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她轉頭看向秦野,卻見秦野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半點表情都沒有。
她們在這表演半天,結果人家毫無反應。
反倒是牧澤,目光看看雲姒,又看看林書妍,隨後稍稍貼近秦野,小聲問道:“殿下,她們這……什麼情況?”
秦野看了雲姒一眼,語氣淡淡的說了句:“孰是孰非,院子裡的狗都知道,這還用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