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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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阿哥悶頭哭了一會兒,哭著哭著就睡著了。

臨睡前,三阿哥心想,以前曾聽人說過,悶著氣哭著睡著會變成傻子。如果我這一覺睡醒,徹底變成傻子倒好了。起碼傻子不知道什麼是規矩,什麼是體統,腦袋空空可以活得更自在一些。

三阿哥安詳地睡了,後宮卻鬨翻了天。

錢嬤嬤等一眾仆從一身狼狽地逃回去,這一路上不知碰見了多少人!宮裡最不缺的就是眼睛和嘴巴,錢嬤嬤他們還沒回到鐘粹宮,榮妃娘娘就得到了消息。

錢嬤嬤衝進鐘粹宮的大門失聲痛哭,今日她頂著一身汙穢臭氣走遍皇宮,一輩子的臉麵都沒了,以後都難見人了!

大太監馬大勇快步走過來,“姑姑彆隻顧著哭!榮妃娘娘還等你回話呢!還不快把衣服換了,身上洗洗乾淨!”

錢嬤嬤道:“等我換了衣服,哪還來得及?”

她指向身後站著的小宮女,“她當時離得遠,身上沒有沾到半點,她口齒還算伶俐,公公帶她去回話吧!順便代我請罪!”

“好!”馬大勇歎道,“我已經派人燒了熱水送到姑姑房裡,榮妃娘娘說了,姑姑受了好大委屈,她心裡都記著!”

錢嬤嬤又是一聲嗚咽,急匆匆地回房洗漱去了。

小宮女隨馬大勇進了主殿,馬大勇讓她在外間回話,怕她身上沾染了醃臢氣味衝撞了榮妃娘娘。

小宮女跪下說道:“回榮妃娘娘,奴婢們隨錢嬤嬤來到三阿哥的住所,按照大師的囑咐,符水潑了也灌了。當時三阿哥很順從地喝了符水,自己拿著盆,從頭到腳澆了一遍,看著並無異常。等奴婢們出去了,三阿哥拎著恭桶追出來,潑奴婢們一身穢物。三阿哥還說……”

“說什麼?”

小宮女抬頭飛快地瞟一眼,作為隔斷的珠簾輕輕搖晃,榮妃娘娘坐在梳妝台前,身姿綽約,好像正在梳妝。

宮女小聲答道:“三阿哥說……他是被您逼瘋的……”

榮妃娘娘啪地摔了手裡的水粉盒子,茉莉花味的水粉震蕩出煙霧粉末,沾染在她新換的月白色旗裝上。

服侍的宮女太監齊齊跪下,“娘娘息怒。”

榮妃娘娘恨得咬牙,她怎麼生出這麼個討債的兒子!

“行了,你下去吧!”榮妃娘娘拍拍衣袖,“馬大勇,隨我去求見皇上。”

馬大勇早已經備下了轎輦,早在得知錢嬤嬤被潑一身穢物的時候,榮妃就立刻決定去見聖上。

錢嬤嬤一身狼狽地從阿哥所走回鐘粹宮,榮妃都提前得了消息,隻怕後宮妃嬪此時已經在看她笑話了。潑糞的是榮妃的兒子,被潑的是榮妃的親信,這叫什麼?這叫親生兒子打親娘的臉,比彆人打臉更要可惡千倍百倍!

榮妃恨得心頭火起,卻又不得不保持冷靜。這件事真是要命,一旦處理不好,她後半生就毀了。

皇室,天家威嚴,這裡不能有一丁點不美滿。瞧七阿哥就知道了,隻是有些跛足,皇上也說了不嫌棄,可這孩子仍然不受待見。

現在三阿哥瘋瘋癲癲,出言不遜。如果是真瘋了,那便是榮妃教養不當。何況三阿哥親口說了,他是被親娘逼瘋的,榮妃不善待親子的罪名是逃不掉了。

如果三阿哥是裝瘋,那更糟糕。他大庭廣眾下指責親生母親,這是大不孝!皇家怎麼會養出不孝子,這個責任誰來承擔?

榮妃心亂如麻,飛快地在心裡盤算在皇上麵前如何對答。

到了乾清宮,榮妃下轎,看門太監急忙迎過來。

“哎呦!給榮妃娘娘請安,娘娘您來得不巧,皇上在批折子呢!未必能見您!”

榮妃點點頭,提著衣角,端端正正跪在乾清宮門口。

“哎呦喂!您這是做什麼?”

小太監忙伸手去扶,榮妃抬手阻止他,“我是來請罪的……皇上隻管忙,但臣妾有罪,若是不跪,心中難安。”

小太監見事情不對,急忙進去通報。過了好久,皇上的貼身太監梁九功過來請人。

“榮妃娘娘,皇上讓您進去。”

乾清宮內,宮女太監都被打發出去了,梁九功退到暗處站著,榮妃進殿行大禮叩首。

“臣妾有罪,請皇上責罰。”

皇上提著筆,還在奏折上寫寫畫畫,他晾了榮妃半天,這才合上折子。

“你有何罪?”

榮妃微微仰頭,滿臉是淚。“三阿哥病了,都怪臣妾照顧不周。”

錢嬤嬤的事皇上已經知道了,那麼大的熱鬨,想瞞過皇上也難。他把榮妃晾了半天,一是派人去查事情經過,二是猜到榮妃的來意,怕她不肯說實話,提前給她施壓。

榮妃抿著淚,哽咽地說道:“那日三阿哥吐了血,醒來後就像變了一個人,總是亂發脾氣。臣妾急火攻心,也跟著病了,好幾日沒去看他。等臣妾今日再去看望,三阿哥就埋怨臣妾不關心他。

皇上您也知道,三阿哥一直很乖的,最是溫柔守禮,他從來不會說讓我傷心的話。他言語無狀,我也跟著動了氣。當時我想著他生病前去過一次獵場,許是野地裡衝撞了什麼,臣妾便去法華殿求了些符,燒了符水派錢嬤嬤送過去,誰想到……”

說到這裡,榮妃伏在地上,哭得起不來身。

“誰想到他竟然提著恭桶,潑了錢嬤嬤一身糞水……我怎麼也想不到三阿哥對我有這麼大的怨氣,都是我這個做額娘的不好,平時對他不夠體貼,傷了他的心。

皇上,臣妾知道,三阿哥和錢嬤嬤這麼一鬨,實在不成體統。隻是錢嬤嬤是奉命行事,三阿哥又在病中,一切後果由臣妾一人承擔。哪怕您將臣妾貶去辛者庫,臣妾也毫無怨言。”

榮妃滿臉倉皇之色,一身素淨的裝扮,眼睛裡盛滿了水光,看著著實可憐。她在得到消息後第一時間換裝打扮,憑她過往經驗來看,這是最容易激發出皇上憐愛之心的裝扮,連香味都是皇上最愛的清雅茉莉香。

果然,皇上歎了口氣,親自過來將她扶起,還給她擦眼淚。

榮妃心裡一鬆,還好,皇上還肯理她,她的危機就解決一大半了。

皇上說道:“事情經過我已經知曉,這事也怪不得你。你作為母親沒有過錯,胤祉有什麼不滿意的?他還敢挑長輩的毛病,反了他了!”

皇上隻是想聽聽榮妃怎麼敘述這件事,她句句不提兒子的不是,把罪責往自己身上攬。皇上對她的言行是滿意的,事實上他調查事情經過後,本來就站在榮妃這一邊。在他看來,長輩再有不是,做晚輩的也不該像三阿哥那樣叛逆。

察覺到皇上言語中的不悅,榮妃急忙幫三阿哥開脫,不敢讓兒子沾上‘不孝’兩個字,“皇上,三阿哥不是那樣的脾性,他是病了,所以行事偏激。”

皇上冷哼,“他都鬨成什麼樣了,你還護著!慈母多敗兒!”

榮妃哭著哀求道:“皇上,求您派幾個好太醫給三阿哥看看吧!他是好孩子,他隻是病了……”

“罷了!梁九功,去太醫院請幾個好太醫。我和榮妃也去阿哥所,看看咱們的三阿哥到底在鬨什麼!”

一行人直奔三阿哥住所,映梅來喜硬著頭皮迎駕。

皇上進門便問:“三阿哥呢?”

來喜忙答道:“回皇上的話,三阿哥鬨了一通,這會子累了,睡下了。”

皇上冷哼,“他倒是心寬,這時候還睡得著。太醫的脈案藥方呢?拿過來給我看。”

映梅忙把東西取來,皇上一邊看一邊問,“三阿哥吐血後是怎麼鬨的,你們說給我聽聽。”

皇上親自查問,映梅等人嚇得心肝亂顫,哪敢隱瞞。

“自從吐血後,三阿哥心情很壞,動不動就發脾氣亂扔東西。藥不肯按時吃,飯也吃得很少。有時候看著牆角發愣,有時候突然大笑,笑著笑著又哭了。偶爾會做出一些奇怪的舉動,比如說今天早上,三阿哥說熱了,爬到房頂上吹風唱歌……”

皇上皺緊眉頭,‘啪’地一聲合上脈案。

“這麼嚴重,為何不早來稟報!”

來喜等人支支吾吾,這問題實在難答。柏江左看右看,往前站了一步。

“皇上,奴才是內務府今日剛派過來的雜役太監。三阿哥心情不好亂發脾氣這事,應該已經報上去了,不然內務府怎麼會派奴才到三阿哥這裡呢?”

皇上被噎了一下,是了,這事他知道。隻是當時政務忙,折子多,聽完就撂在腦後了。

在場眾人為小太監捏了一把汗,這人怎麼什麼都敢說!皇上永遠沒有錯,錯的永遠是底下的奴才。

梁九功瞪了柏江一眼,使眼色讓他退下,然後趕忙上前給皇上解圍,“都怪奴才疏忽了,忘了把這件事情報給皇上知道,請皇上責罰。”

皇上擺擺手,“太醫來了沒有?我們進屋看看三阿哥。”

這時柏江又開口了,“皇上,今日是奴才伺候三阿哥用飯喝藥。依奴才所見,三阿哥說話清楚,有條有理,他自己心裡清楚明白,隻是肝氣鬱結,需要做一些奇怪的事情,把這些肝火發泄出去。您要不還是帶娘娘回去,讓三阿哥自己清淨清淨。奴才覺得他不見人,安安靜靜養幾個月就好了。要是人太多了,刺激著他了,他的病反而不愛好。”

柏江雖然虎氣,但他看事卻很通透。

三阿哥的病根子就是皇上和榮妃,這兩人一個是九五之尊,一個是一宮主位,又都占著長輩的名分。倆人眼珠子朝上,哪裡肯向三阿哥低頭?再者皇上是和榮妃一起來的,榮妃的嬤嬤受了委屈,她不定怎麼吹枕頭風呢!要是放這倆人進去,夫妻倆一起刺激三阿哥,三阿哥的病就彆想好了。

梁九功嗬斥:“大膽!”

來喜摁著柏江一起不停磕頭,“皇上饒命,這小太監以前是雜役,內務府今早剛派過來的,奴才還沒來得及教他規矩。”

皇上沒心思跟一個小太監計較,眼下還是兒子更要緊。他讓梁九功去開門,他要進去看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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