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數千軍士在河道之邊肉身搏殺,便是這兩方的主將,也不能幸免。
雙方的士兵,不斷有人被刀砍中,或被長戟刺中落馬。
但是相比於漢軍來說,孫軍目前是處於劣勢的。
這支漢軍畢竟是從關中來的,而在從關中抵達揚州之前,他們在長安,得到了中央武庫的武裝,同時在擊敗了李傕之後,朱儁繳獲的很多軍需裝備,也使這些南下的漢軍也有受益。
在裝備上,這支兵馬和孫軍目前完全不是一個級彆的,這是其一。
其二,蔣欽被殺,也給孫軍士兵們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壓力。
而第三,還是戰鬥的經驗不一樣,曾經麵對過虎狼一般的西涼軍漢軍,在士氣上遠遠強於眼前的孫氏兵馬。
其實孫軍也有一支強兵曾麵對過西涼的軍隊,並戰勝過他們,那就是孫堅的舊部。
不過這支舊部如今並不在此,多數人是由孫策的從兄孫賁統領。
在各方麵的催化下,越來越多的孫軍戰意低落,開始向後方撤退,彼此互相擁擠踐踏。
但是此刻,統領孫軍的太史慈,卻顧忌不了這些。
此刻的他,亦要麵對虎狼之眾。
“爾等,為何說我是家奴,為何說我是賊子,為何說我是小人!”
話音落時,馬岱已經衝了上來,長矛對著太史慈連刺,而甘寧亦是夾擊而上。
龐德打馬策應,在場間環繞,牽製太史慈的注意力。
黃忠矗立於不遠處,高聲道:
“劉正禮受朝廷敕封,乃是名正言順的地方牧守!”
“袁術,不尊朝廷法度,私設官吏,有不臣之心,孫策為虎作倀,身無寸功於社稷,竟敢攜虎狼之眾,南下攻略漢家諸郡,與逆賊何異?”
“汝乃大州牧守之屬吏,不思報國,還言不是逆賊!?”
太史慈滿麵羞惱。
他一邊與甘寧和馬岱纏鬥,一邊高聲道:“不錯,我背主,我該死……可我昔時,也曾相助正禮力抗孫軍,然正禮不納我方正之言,任用無能之輩,損兵折將,我在蕪湖獨力與孫軍對抗,被擒之後,得孫郎禮遇,委以重用,恩義實重,我投效賢主,又有何錯?!”
黃忠哈哈大笑。
正在這時,劉磐率眾殺散孫軍,來到場間。
他聽到太史慈的話,不由勃然大怒。
“好個逆賊,居然還敢饒舌!?”
“劉正禮不重用你?你就要背叛他投敵?跟著孫策造大漢朝的反?!”
“天下哪有這般道理!?”
“你還有沒有廉恥!”
黃忠亦是冷哼道:“劉正禮不用你,你改換門庭亦無不可,但天下之大,大忠大義的太守何其之多,彆的不說,荊州牧劉使君,江夏太守黃府君,皆出身名門,又是朝廷敕封的重臣,保境安民,功勳卓著!”
“你不投他們,安漢興劉,反倒是投靠孫策助袁造反?”
“真是厚顏無恥,虎狼之心……此等不忠不義之人!天地不容!”
“你……你們……”
太史慈此刻麵對諸多強將,本來就隻有招架之功,再加上黃忠和劉磐的怒斥,一股火氣躥升到頭頂,氣血翻湧,幾都要翻下馬來。
太史慈心中也糾結。
孫策誠然是一位雄主。
但是,他所行之事,確實是不合法理的。
在行為上來說,孫策現在所做的事,就是逆賊之所為。
州牧劉繇,吳郡太守許貢,會稽太守王朗……這些人都是朝廷正規敕封的地方官吏,孫策雖然驍勇,但在朝廷那根本不掛名,屬於純盲流。
人家劉繇,王朗,許貢手裡都有國家給予的正規房產證,他們也沒乾過什麼傷天害理,陷害黎民的缺德事,孫策拎個棍子到了人家院裡一踹門,進屋就告訴他們這房子現在姓孫了,不想死的趕緊特麼滾……
嗯,事實上,孫策乾的事,就是這麼個事。
太史慈根本沒法反駁,不過他也不能束手待斃,他一聲怒吼,驟然轉馬,奔著最弱的馬岱衝去,然後一戟逼退馬岱,要衝出去。
而龐德則是持刀,緊隨其後。
太史慈伸手探馬下之弓,伸手又從背後的箭壺取箭,一個翻身就要射殺龐德,怎奈不遠處的黃忠早有準備!
“嗖!”
黃忠的速度比太史慈快,一箭射出,正中太史慈的手腕,太史慈吃痛一聲,一箭射歪。
他的手腕鮮血不止!
而奔上來的龐德則是反手一刀,用刀背打在他的後背上,巨大的力道幾乎將太史慈砸的吐血,甚至一歪,跌落下了戰馬。
太史慈還想起身抵抗,哪曾想龐德卻翻身下馬,一手反掰太史慈的手腕,一手摁住他的頭顱,怒道:“還想跑!叛逆!跟我老老實實的回營去見將軍!”
太史慈的一雙虎目之中,眼淚瞬間流下!
他不怕死。
可是,背負著叛逆的罵名而死……
他心中著實又羞惱,又憋氣。
但同時,他也明白,自己落到這步田地,也是咎由自取。
誰讓他立場不堅定,被孫策所感?
可問題是,當初他與孫策見麵,確實覺得孫策是一位能成大事的豪傑!
似孫策這樣的人傑,著實不多見了!
太史慈現在糾結的想死。
“把這叛徒帶回去!”
……
……
劉翊這一次出來沿江巡視,主要的目地是收降劉繇先前的敗兵。
隻是沒想到敗兵沒怎麼收降,反倒是殺蔣欽,還生擒了太史慈。
另外,還俘獲了敵軍不少的步卒。
而這些步卒之中,也有很多出身於九江郡的將官。
劉翊坐在帥帳之中,看著甘寧將兩名他生擒的孫軍司馬押解到了自己的麵前。
這兩個人的出身都不顯赫,隻是九江郡的小豪強出身,當年跟隨孫策,主要也是他們這樣的人物,若想改變命運,隻有投靠孫策這樣的豪傑,才有翻身改變命運的機會。
這就是漢朝的現實,赤裸裸的階層限製,讓無數出身下層的人幾世也無法翻身,故隻能鋌而走險。
劉翊拿出隨身的竹桶,仰頭喝了一口水,歎道:“爾等皆大漢兒郎,何以要反叛朝廷,幫袁術和孫策,助紂為虐呢?”
那被擒獲的孫軍司馬倒也是直率,道:“我等的家族和家眷皆在壽春,如今的壽春被袁公一手把持,皇命不抵,朝廷政令亦不達,我們生活在其治下,不投靠袁術或是孫郎,又能投靠誰?”
劉翊眯起眼睛,緊緊的瞪視著他們。
那司馬被劉翊瞪的有些怕,道:“我說的都是肺腑之言,朝廷不管我等,任憑江淮之地被袁術所控,我等又能如何?不從袁術,難道還要反他尋死?”
“你說的對。”
劉翊突然開口。
那孫軍司馬本來以為自己必死,故而儘吐真言,隻想著死前痛快一把嘴,哪曾想……
劉翊居然說他說的對。
他有些不知該怎麼繼續說了。
“這……你……我……”
劉翊緩緩開口道:“江淮之地,被袁術竊據,朝廷先前無力,不能收服江淮,隻能任憑江淮的士人,豪傑,黎庶在袁術的治下受苦,此乃我等之失。”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我今領兵來此,就是朝廷授意,來此匡正這個錯誤的。”
“既然朝廷有心要匡正袁術之弊,那汝等是想站在朝廷這麵,還是想站在袁術那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