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佳毅看著沈風曬黑的皮膚,有些心疼,想說些什麼,話到嘴邊又咽下了。
回到市裡的電視台之後,她特地給西葫蘆鄉騰出一個專欄報道。
就連現在已經是副市長的楊憲民給他打電話,誇他做得不錯,北川市書記還多問了兩句。
多虧了報道的宣傳,沈風向省農科院邀請專家時就方便了不少。
省農科院的專家被請到了田間地頭,手把手地教村民如何科學種植。
第一批優質茶苗也由鄉政府統一采購,免費發放到了每一戶簽約的村民手中。
就在茶苗剛剛栽下不久,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差點擊垮了所有人的信心。
那天深夜,一場罕見的冰雹毫無征兆地席卷了整個西葫鄉。
雞蛋大小的冰雹劈裡啪啦地砸了下來,持續了半個多小時。
第二天,天亮了。
當村民們衝上後山時,所有人都傻了眼。
昨天還生機勃勃的茶園,此刻一片狼藉。
剛剛栽下不久還沒來得及紮根的茶苗被冰雹砸得東倒西歪,葉片破碎,嫩芽折斷,很多甚至被連根拔起,慘不忍睹。
好幾個村民當場就哭了。
“天哪!這可怎麼辦啊!”
“全完了!全完了!我的心血啊!”
悲觀和絕望的情緒像瘟疫一樣在人群中蔓延。
沈風和秦文君接到消息,第一時間就趕到了現場。
看著滿目瘡痍的茶園,沈風的心也狠狠地揪了一下。
說不心疼肉疼都是假的。
如果處理不好,剛剛凝聚起來的人心就會瞬間崩盤。
沈風畢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場麵,有一瞬間的慌亂,背後村民和乾部的視線齊刷刷看向他。
熾熱的視線令他幾乎站不穩腳。
不能慌!
沈風暗自咬破舌頭,嘗到一股鐵鏽味才定了定神。
現在堅決不能慌!
所有人都在等他的指令,他如果慌了,人心都得散了!
沈風站上一塊高地,用儘全身力氣喊:“大家不要慌!”
“天災不是人禍!我們怨不得任何人!現在不是哭的時候!”
“所有人,立刻行動起來!把還能扶正的茶苗,重新扶正培好土!把已經徹底毀掉的清理出來!”
“秦鄉長!”
“到!”
“你立刻帶人,統計受損情況,精確到每一株!馬上聯係縣裡的茶苗供應商,問他們還有沒有存貨!不管花多少錢,我們都要把第二批茶苗運來!”
“李太光!”
“到!”
“你馬上去縣氣象局,把未來半個月的天氣預報給我拿回來!另外,聯係保險公司,問我們的農業險能不能賠付!”
“趙所長!”
“到!”
“你帶人維持好秩序,安撫群眾情緒,嚴防有人趁機鬨事!”
一道道命令,從沈風口中清晰果斷地發出。
原本慌亂的乾部和村民們在他的指揮下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漸漸穩住了情緒,開始分頭行動起來。
現在不搶救還等什麼?!
咬咬牙也得繼續乾啊!
所有人抱著希望繼續埋頭苦乾。
當秦文君聯係完茶苗供應商後,卻帶回來一個壞消息
“書記,供應商那邊說因為今年春茶行情好,他們的茶苗早就賣光了,一株都不剩了。要下一批,最早也得等到明年春天。”
這個消息如同一盆冷水澆在了所有人頭上。
等明年春天?
那這一年,大家吃什麼,喝什麼?
剛剛燃起的希望,難道就要這麼破滅了嗎?
沈風站在山崗上看著愁雲慘淡的村民,心頭被壓抑的氣氛險些喘不上氣。
最後一條路也被堵死了嗎?
目前看來,已經是沒有半點辦法了。
這已經不是錢的問題了。
有錢也賣不到茶苗了,這一年大家很有可能都得喝西北風。
一切,好像就要完蛋了。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
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沈風猶豫了一下,接了起來。
“喂,請問是西葫鄉的沈風書記嗎?”
電話那頭是一個沉穩的中年男人聲音。
“我是。請問您是?”
“嗬嗬,沈書記,我是飛鳶茶葉公司的老板,我叫黃飛遠。”
“我聽說,你們西葫鄉裡的茶苗被冰雹給毀了?”
沈風心裡一動,語氣不變繼續說:“林總消息很靈通啊。現在的確是遇到了點小困難。”
“哈哈哈哈哈。”
黃飛遠被他的話逗笑:“沈書記心態真好,茶葉就是靠天吃飯,遇到冰雹那擦基本是白費功夫了。”
沈風不清楚他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專門是來看笑話的?
繼續聽黃飛遠在電話那頭說:“沈書記,我知道你們現在最缺的就是茶苗。”
黃飛遠笑了笑,“不巧,我公司在南方,有一個大型的育苗基地。”
“我手上正好有一批你們需要的優質雲霧茶苗,大概有四十萬株。不知道沈書記有沒有興趣?”
沈風的眼睛瞬間亮了!
真是瞌睡來了送枕頭!
“林總!我當然有興趣!您開個價!”
電話那頭的黃飛遠卻沉默了一會。
過了一會,他用一種意味深長的語氣說:“沈書記,錢的事情,好說。不過……我有一個小小的條件。”
“我想收購你們西葫鄉後山那四千畝茶園,未來二十年的獨家經營權。”
沈風的笑意就這樣僵硬在嘴邊,瞳孔在一瞬間收縮。
收購二十五年的獨家經營權?
這是趁火打劫,更是釜底抽薪!
一旦答應了這個條件,西葫鄉的幾千村民就瞬間淪為給這家公司打工的農奴
茶山的所有利潤,都將與他們無關。
他沈風費儘心力描繪的致富藍圖將變成一紙空談,成為他人資本擴張的嫁衣。
這個黃飛遠,歹毒的算計!
“林總,”沈風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依舊平靜。
“你的這個玩笑,開得有點大了。”
“玩笑?”黃飛遠在電話那頭輕笑一聲,語氣裡充滿了上位者的傲慢和自信。
“沈書記,我從不開玩笑。我是個商人,商人逐利。我給你提供救命的茶苗,你給我帶來利潤的土地,這很公平。”
沈風反問:“四十萬株茶苗,最多也就值個幾十萬。四千畝茶園二十五年的經營權,價值何止千萬甚至上億?林總,你管這個叫公平?”
“沈書記,你還年輕,不懂市場的殘酷。”
黃飛遠的語氣帶上了一絲教訓的意味:“沒有我的茶苗,你的茶園就是一片廢地,價值為零。所以我的要價很合理。”
“更何況,”
他話鋒一轉。
“據我所知,整個南方,能一次性拿出這麼多優質雲霧茶苗的隻有我一家。沈書記,你沒得選。”
他算準了沈風走投無路,隻能飲鴆止渴。
沈風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