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還有傻子要往綠豆這坑裡跳啊?”
“這玩意兒前兩天剛崩盤,買它的虧得哀鴻遍野,你這時候進去,不是等著給人家送錢?”
最先說話的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他身邊幾個閒著沒事的老油條,很快也跟著起哄。
“就是啊,年輕人彆衝動!這綠豆期貨邪性得很,多少老手都在上麵栽了跟頭!”
“怕不是聽了什麼小道消息,以為能撿漏?我跟你說,這市場上,消息最不值錢!”
“幾千塊錢,買點排骨燉湯喝,不香嗎?非得扔這無底洞裡?”
嘲諷聲此起彼伏,像蒼蠅一樣嗡嗡作響。
孫浩聽得臉都白了,一把拉住許哲的胳膊。
“老許!老許你冷靜點!這……這可是我媽攢了大半輩子的錢!你要是虧了,我……我回家非被打死不可!”
許哲卻像是沒聽見周圍的喧囂,眼神平靜地看著屏幕上那根綠色的k線,對孫浩沉聲道:“放心。”
然後,他轉向操作台,對那名之前態度輕慢的女辦事員一字一句道:
“綠豆期貨,全倉買入,立刻執行。”
那女辦事員愣了一下,大概是沒見過這麼頭鐵的,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瞥了許哲一眼。
又看看他身後急得快哭出來的孫浩,嘴角撇了撇,終究還是按流程操作起來。
畢竟,客戶虧錢,又不是她虧錢。
“瘋了!真是瘋了!”
“這小子怕不是失心瘋,幾千塊錢就這麼打水漂了!”
“看著吧,不出半小時,就得哭著出來!”
周圍的投資者們議論紛紛,看向許哲的目光充滿了憐憫和不屑,仿佛已經看到他血本無歸的淒慘下場。
孫浩急得滿頭大汗,手足無措:“老許!你……你聽我一句勸,咱不買了行不行?”
“這錢我可以借給你,甚至直接賠給你,但是你不能……”
不能走上如此無腦賭博的不歸路啊!
許哲轉過身,目光堅定地看著孫浩,語氣不容置疑。
“耗子,你不是說覺得對不起我嗎?那就信我一次,這錢,我保證一分不少地還你,還會讓你風風光光地把錢還給你媽。”
“我……”
孫浩心裡無比煎熬。
他看著許哲那雙深邃的眼睛,裡麵充滿了不容置疑的自信。
他想起許哲主動攬下所有責任的擔當,想起自己闖下的禍……
一股莫名的情緒湧上心頭,愧疚、信任、還有一絲破罐子破摔的衝動交織在一起。
他咬了咬牙,重重地點了點頭:“好!老許,我信你!大不了……大不了我跟你一起扛!”
“哦豁!找死的又多了一個!”
“瞧瞧,果然是嘴上無毛,辦事不牢,兩個愣頭青也敢來玩炒股,真不怕被爸媽打斷腿!”
幾個大老爺們兒一邊嘖嘴一邊搖頭,語氣裡滿是不屑。
許哲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對周圍那些看好戲的目光毫不在意,隻是淡淡地甩下一句。
“是不是送死,走著瞧。”
說完,便拉著還有些魂不守舍的孫浩,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喧鬨的交易大廳。
回到筒子樓的家裡,正是晚飯時分。
許丹剛從廠裡下班回來,正和孫曉茹在狹小的廚房裡忙活。
看到許哲回來,許丹眼尖,立刻注意到許哲身上那股子空落落的勁兒,不像早上出門時揣著錢的踏實感。
她和孫曉茹交換了一個眼神,放下手裡的菜刀,擦了擦手,狀似隨意地問。
“弟,你這一天跑哪兒野去了?看你這德性,錢不會是花光了吧?”
孫曉茹也停下了手裡的活計,緊張地望著兒子,嘴唇動了動,想問又不敢問。
許哲知道瞞不過她們,也懶得編瞎話,直接從兜裡掏出那張薄薄的開戶憑證,往桌上一放。
“我去中州交易所了,買了期貨。”
“什麼?!買期……期貨?!”
孫曉茹和許丹的聲音同時拔高,臉上血色瞬間褪儘。
期貨那玩意兒,她們這些普通工人家庭,隻在街頭巷尾的傳聞裡聽過。
那都是有錢人玩的遊戲,跟賭博沒什麼兩樣,傾家蕩產的例子聽得還少嗎?
許丹頓時氣得指著許哲,手都有些發抖:“許哲!你……你是不是瘋了!你懂什麼是期貨嗎?你就敢把錢都扔進去?”
“這錢,是媽多少年的積蓄,你竟然拿去打水漂!”
孫曉茹更是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差點沒站穩。
她連忙扶著灶台,聲音帶著絕望的顫音:“兒啊……你怎麼就這麼不懂事啊……那錢……那錢留著給你娶媳婦兒多好啊,你……”
許哲看著母親和姐姐那副天塌下來的模樣,心裡微微一揪,但更多的是一種破釜沉舟的決心。
他深吸一口氣:“媽,姐,我知道你們不信我,但我跟你們打個賭,就賭這一次!”
“如果我輸了,我許哲當牛做馬,你們說一我不說二,我吃一口飯都聽你們安排,絕無怨言!但如果我贏了……”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母親滄桑的臉龐和姐姐憔悴的麵容,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以後,我給你們買大房子,買小汽車!”
“姐,我給你攢一份風風光光的嫁妝,你想嫁人,就讓你做最體麵的新娘,你不想嫁人,就在家當大小姐,我養你一輩子!”
“媽,以後你就是富太太,出門都有司機接送,啥護膚品,啥奢侈品,隨便買!”
孫曉茹和許丹都被許哲這番豪言壯語給震住了。
她們看著眼前這個突然變得陌生的兒子弟弟,明明還是那張熟悉的臉,可那眼神,那氣勢,卻像是換了個人。
感動嗎?有一點。
但更多的是荒唐和好氣。
“你這孩子,淨說胡話!”
孫曉茹抹了把眼淚,語氣軟了下來,卻還是帶著濃濃的擔憂。
許丹也是又氣又想笑,最終隻是重重地歎了口氣,擺擺手。
“行了行了,錢都扔進去了,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先吃飯吧。”
話雖如此,但她和孫曉茹的眼神裡,那份絕望卻悄悄地淡了幾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複雜難言的情緒。
終究是自己的兒子弟弟,再不靠譜,她們也隻能選擇相信。
或者說,不敢去想那最壞的結果。
許哲微微一笑,沒再說什麼。
至於這是不是畫的大餅,過幾天這兩個女人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