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彆攔著我,我今天就打死這個畜生!”
恍惚間,許哲是被一聲咆哮吵醒的。
醒來的他渾渾噩噩,目光呆滯地看著眼前的嘈雜喧鬨。
放眼望去,是一排排老舊的筒子樓,家屬院內擠滿了熙熙攘攘的鄰居,此刻都拚命地攔著,一個穿著工裝的紅了眼睛的中年男人。
“就這樣被你征服~”
廣播裡,那英用她那獨特的嗓音,唱著最近火遍大街小巷的“征服”。
許哲的眼中滿是迷茫和疑惑。
怎麼回事?
他不是正在山區規劃新的慈善小學嗎?
哦對了!他想起來,好像工地上的水泥罐掉下來了……
“老年,千萬彆衝動,你就是打死這個混蛋,也解決不了問題,你還要跟著一起坐牢的。”
周圍鄰居拚命勸阻,人群幾乎都快拉不住了。
許哲摸了摸腦門上的鮮血,看著人群中幾道熟悉的聲音。
媽?姐!
還有……年叔?
這些早已逝去的身影,忽然出現在眼前,許哲頓時紅了眼眶。
這是做夢嗎?
“媽!姐……你們沒死,真是太好了!”
激動之下,許哲哪裡還管這是不是臨死前的美夢,隻想衝上前去抱住自己最親的兩個人。
原本喧鬨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錯愕無比地看著這一幕。
徐丹身子一僵,率先反應過來,氣得顫抖地甩出去一巴掌。
“你倒是巴不得我死了是吧?彆叫我姐,我沒你這麼喪良心的弟弟!”
啪!
一記耳光,伴隨著火辣辣的疼痛感,許哲瞬間愣在了原地。
這真實的痛感,讓他終於意識到了一件事。
這不是夢,他重生了!
“你們看看,這小子哪有半分悔改,大家夥今天都不許攔著,我就要親手打死這個欺負我閨女的王八蛋!”年大海咆哮著,就要扯開人群衝上來。
遠處看熱鬨的人指指點點,各種扼腕歎息和搖頭咒罵不斷傳來。
“老天爺呦!這老年家的閨女是造了什麼孽,好好一顆白菜,居然被豬給拱了。”
“誰說不是呢!那婉君丫頭長得漂亮,學習又好,而且還是咱們大院,第一個考上重點大學的……可惜這麼好一顆苗子,就這麼給毀了。”
“這種殺千刀的小畜生,平日裡不著調也就算了,居然連這種混賬事情都乾得出來。”
“哼!還說什麼,我看還是直接報派出所吧。”
噗通——
喧鬨的人群中,一個略顯佝僂蒼老的身影,瞬間跪了下去。
婦人淚流滿麵,一個勁地往自己臉上抽著耳光:“都是我這個當媽的沒教好,是我的錯,求求你了老年,彆報派出所,不然這孩子就真的完了。”
“媽!”
許哲的瞳孔瞬間放大,顫抖著聲音上前一步。
眼前的一幕,何曾熟悉?
熟悉到這輩子,他都難以忘懷!
1999年3月3號,可以說是他整個人生噩夢的開始。
不遠處,一樓的屋內隱約響起抽泣聲,一些大娘大媽在屋內勸慰的聲音不斷傳來。
許哲手指顫抖,他想起來了。
此刻屋裡躺著的,正是他此生最為愧疚的人——年婉君。
作為大院幾乎人見人愛的女娃娃,年婉君不僅性格好、長相好,更是縣裡為數不多考上重點大學的學生,自己姐姐最好的閨蜜。
對於這個大自己三歲的鄰家姐姐,許哲自然也是打小便暗戀著。
但壞就壞在,昨天他鬼混的時候,在一幫人的慫恿下,於是幾杯馬尿下了肚,嚷嚷著“誰慫誰孫子”,便推開了對方半掩的房門。
起初,許哲隻是想進來裝裝樣子。
可後來酒意上湧,便不省人事了。
等再醒來的時候,看到所在床榻角落那一絲不掛、不斷抽泣的身影,在看到床單上殷紅的血跡,他這才如遭雷劈,意識到自己闖了彌天大禍了。
前世,母親各種卑微的下跪道歉,再加上答應賠年家一筆巨款,這事情才逐漸平息。
這事情就這麼結束了?當然沒有!
九九年,這是個思想還普遍保守的年代,一個沒有嫁人,就出了這種事情的女生,周圍人會用什麼眼光看待她?
終於,年婉君受不了各種閒言碎語,也忍受不了內心的痛苦。
半年後,從天台上一躍而下。
可以說,這條原本鮮活美麗的年輕生命,就是許哲親手葬送的。
而親眼看到這一幕的許哲,更是受到了莫大的打擊,這種良心的譴責,幾乎讓他後半生都處於愧疚的煎熬中。
甚至就連他的家庭,也因此徹底毀於一旦。
為了賠錢,許家到借錢,最後母親不得不拖著病重的身體,拚命加班工作,最後徹底拖垮了身子,早早地撒手人寰。
而姐姐許丹,也不得已嫁給一個包工頭的兒子,就因為對方答應,能幫忙還掉許家欠的錢。
往後幾年,不是在酗酒家暴中苦撐,就是在婆家人的白眼中默默忍受。
最後,死在了難產的手術台上。
前世,每每想到這裡,許哲便心如刀割,痛不欲生。
而現在,老天爺既然給了他重來一次的機會。
深吸口氣後,他擦了擦腦門上的鮮血,走上前去分開人群,聲音乾澀地開口道:“年叔……”
可話音剛落。
嘭!
一記粗糙的老拳,就狠狠砸在了他的臉上。
可這次,許哲不閃不躲,任由那一拳頭,直接砸下來。
“你還有臉說話,老子今天要是不打死你,我就不姓年!”
年大海顫抖的聲音近乎咆哮。
他老伴死的早,獨自一人,將這個寶貝閨女拉扯大,甚至供其考上了大學,由此可見年婉君再其心中是什麼分量。
所以當他看到,自家閨女,居然被人給糟蹋了。
而且這個人,還是院子裡臭名昭著的混子,幾乎可是說是晴天霹靂。
作為一個父親的他,幾乎當場就失去了理智,不由分說將許哲暴打了一頓,隨後事情越鬨越大,就演變成了眼下這副場景。
但奇怪的是,剛剛還在一邊挨打一邊討饒的許哲,此刻卻一聲不吭,任由對方的拳腳,如雨點般不斷落下。
“哎呀!老年彆打了,再打真出人命了。”
“這孩子也是傻,這個時候不知道躲一下,就不怕真的被打死?”
周圍人見狀,連忙再度上前將年大海拉開。
許哲被打的意識都有些模糊,但卻依舊晃了晃腦袋,膝蓋重重磕在了地上。
噗通——
這一跪,讓在場不少人都安靜了片刻。
“年叔,要是打死我,能讓你消氣,你就繼續動手。”
“或者給我一個機會,我娶婉君。”
“我許哲,用下半輩子,來補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