餛飩攤蒸騰的白霧裡，老板用抹布擦著油膩的案板，笑著接話道："承蒙先生誇獎，下回再來給您抹個零！誠惠一百法幣。"
萬青將泛著油墨味的百元法幣遞給老板，指腹不經意擦過對方右手虎口。
虎口處粗糲的觸感像塊烙鐵——那是長期扣動扳機才會形成的老繭，如同刀刻的勳章。
他已經確認老板就是白虹珊的觀察哨。
看來白虹珊在中統滬上的身份絕不簡單。
也是，一個著名歌星，誰沒事會去當一個中統特工？
不過中統還真是人才濟濟。
既有包餛飩的手藝人，更有家喻戶曉的大歌星。
萬青感慨了一番，開車到了下一條街上。
一路開啟高級洞察，發現無人跟蹤後，他在車內快速換衣，不多時偽裝成一個中年富商，拿出鋼筆快速在一張百元法幣上寫寫畫畫。
萬青下車叫住一個穿著打滿補丁賣香煙的小男孩，拿出那張折疊起來的法幣，讓他去歌星白虹珊家門口買一份餛飩送給她。
又塞給小男孩50元法幣作為跑腿費後，他頭也不回的上車離開。
看著萬青開車離去，小男孩嘀咕道，“當明星真好，有粉絲送飯，我要是能當粉絲就好了”
不多時，小男孩來到餛飩攤，“老板來一份餛飩，打包帶走。”
“好嘞，孩子稍等。”老板一邊笑著答應，一邊麻利的下了一份餛飩。
這個時段正好不忙，混沌灘老板跟小孩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聽著小孩說是一個富商讓她給白小姐送的餛飩。
他不以為意的笑了笑，還以為是白小姐的追求者之一。
很快餛飩出鍋，打包好。
孩童接過餛飩，順手把那張折疊的百元法幣遞給老板。
老板起初並未在意，隻是正常的打開檢查紙幣真假。
當打開的那一刹那，他雙眼瞪大，渾身繃起。
快速看了眼法幣上的幾個大字——三更鷓鴣急，速歸南山。
冷汗不自覺的浸透衣衫，直到白虹珊家門口傳出小男孩的驚呼聲才將他驚醒。
男孩在門口被一名修鞋匠叫住，敢怒不敢言的被全身搜查了，就連餛飩都被仔細檢查了一番，才被放行。
看到這一幕，餛飩攤的老板那還不明白，附近早被監控。
他隻恨自己怎麼沒有早點發現。
強忍著壓下心中的惶恐，他裝作若無其事的繼續擺攤。
晚上8點，一處公共電話亭。
餛飩攤老板撥打了一個電話，“白小姐麼？我是冷鋒，明天中午12點可以邀請你在禮查飯店共進午餐麼？”
電話那頭聽到冷鋒、12點幾個字後，呼吸突然急促，不過很快傳來一陣慵懶的聲音，“冷先生啊，明天老地方見。”
啪的一聲，傳來電話掛斷的聲音。
餛飩攤老板知道上級白虹珊已經明白了他的示警跟約定。
回到逼仄的家中——一個小閣樓內，他從老鼠啃噬的床板夾層取出柯爾特1911。
槍油浸潤每個零件後，他吹熄蠟燭，養精蓄銳。
今夜淩晨，黃浦江的潮水，注定要染紅幾分。
他要去接應白虹珊的撤離，完成自己的最後使命。
晚霞映照中，萬青將黑色福特緩緩停駐在霞飛路27號門前，按了下門鈴。
有了上次的經驗，家中多了夢綺，他不好再直接闖進去。
不多時，夢綺出來開門，一臉驚訝道，“啊，是先生啊，真是稀客。”
她真為葉倩感到不值，心中早已視葉倩為親姐姐，因此忍不住刺了萬青一句。
萬青看她一臉不滿的表情，也是深感自己探望的次數太少，尷尬的笑道，“今天天氣真不錯！”
“哼！”
夢綺翻了個白眼，轉身就走。
萬青摸了摸鼻子，跟著進了屋。
他可沒心情跟夢綺置氣，全部心思都在葉倩身上。
客廳內，葉倩艱難起身，滿臉深情的望著萬青。
“葉姐，彆亂動。”萬青跨步來到葉倩身旁，一把扶住她，笑著問道，“下個月就要生了吧？”
“嗯，預產期在下個月初，就是因為臨近預產期才要多運動。”葉倩一臉笑意的看著萬青，感覺怎麼都看不夠。
萬青躊躇半響，滿臉愧疚道：“到時候，我恐怕不能陪你生產,我”
後邊的話到嘴邊，又不知該說什麼。
葉倩眼中閃過一絲失望，擠出一絲笑容，“無妨，有夢綺陪著我就行，你忙你的！”
萬青緊緊將葉倩擁入懷中，輕撫著她的後背。
他為自己擁有這麼一個善解人意的姐姐感到自豪。
兩人互訴衷腸，不知不覺間時針已指向18點。
“葉姐，吃飯了。”夢綺從廚房中端出飯菜。
聽到要吃飯，萬青將葉倩小心翼翼的扶到餐桌前坐好，然後起身主動進入廚房幫忙端湯。
他滿臉真摯的朝忙碌的夢綺道謝，“這些日子多謝了！等下個月孩子出生給你包個大紅包！”
“得了吧，你多來看看葉姐比什麼都強。”夢綺毫不留情的諷刺道。
萬青又被懟了一句，也沒放在心上。
飯桌上他不斷向兩人大獻殷勤，一頓飯下來，穿插著講了幾個笑話，逗得兩人開懷大笑。
這個時代信息沒那麼發達，後世隨便一個老掉牙的笑話，在這個時候都新鮮的很，讓人回味無窮。
飯後，萬青扶著葉倩在小花園內溜達。
葉倩突然看了眼房內收拾碗筷的夢綺，輕聲道，“你覺得夢綺妹妹怎麼樣？”
“夢妹妹人很好啊！”萬青心中暗自激動，卻裝糊塗道。
“嗯，那就好。”葉倩嘴角浮現笑意，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萬青。
葉倩話講一半沒了下文，把萬青好閃。
他還以為葉倩是想讓他將夢綺也收了，沒想到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
晚上9點，將葉倩哄入睡後，萬青起身離開。
他化好妝步行來到法租界安全屋。
萬青一路開啟高級洞察，並未發現異常。
剛一開門，早已等候多時的朱雀——劉文迎了出來。
兩人進入屋內，劉文恭維道，“組長，恭喜你又立新功，榮升中校。”
說著，他從懷中拿出獎勵憑證遞給萬青。
萬青看都沒看，笑著遞給劉文一支煙，反手就將獎勵憑證給燒了。
這個東西在萬青眼中，分文不值。
國黨的證書看看就好，誰當真了，就是白癡。
君不聞，一代抗日名將薛將軍，一等青天白日勳章獲得者，晚年居無定所，被人掃地出門無人問。
還有，號稱老頭子救火隊員的杜將軍，為老頭子奔波一生，其子女因3000美元學費交不起而自殺，這一切老頭子都不聞不問。
這就是國黨，焉能不敗！
劉文滿臉驚詫，不解的問道，“組長你怎麼將憑證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