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千鈞一發之際失去了正常的流速。
來自上方鎖定的菌絲毒蛇!來自識海深處羅睺蠢蠢欲動的惡念!
齊武的大腦甚至來不及形成完整的恐懼概念。在偵察兵無數次生死搏殺中淬煉出的肢體本能,遠快於思考!就在那幾道散發著致命藍光、無聲刺破空氣的菌絲尖刺離他後腦和脖頸隻剩下不到半尺的刹那——
“嗬!”
身體如同被壓縮到極致的彈簧猛力彈開!
沒有向後閃避!上方和後方都是岩壁!
唯一的生路!隻有向下!向著下方那片奇幻與殺機交織的菌絲森林!
他不顧一切地猛地蹬踏腳下的岩石平台邊緣!身體瞬間失去支撐,朝著下方散發著朦朧藍綠色光澤、布滿巨大發光真菌和密集垂落菌絲的深窟墜落而去!
轟!
身體沉重地砸落在下方厚厚的、如同巨大腐葉般堆積的發光苔蘚地麵上!預想中的堅硬撞擊沒有出現,苔蘚厚實柔軟得驚人,深深下陷,吸收了他大半的下墜衝擊力。即便如此,巨大的慣性依舊震得他眼前發黑,喉嚨一甜,湧上一股腥甜又被他強行咽下。
就在他砸落地麵的瞬間!
“咻咻咻——!”
頭頂上方傳來數道淩厲的破空聲!幾道藍色的流光狠狠釘刺在他剛才墜落前的位置!菌絲尖端深深紮入堅硬的岩台邊緣,發出細微的“滋啦啦”聲,帶起幾縷岩石碎末!差之毫厘!
撲空的菌絲如同被激怒的毒蛇,扭曲著、蠕動著想要拔出、再度調整方向鎖定下方——但距離和角度已經不對了!它們能觸及的極限,隻是懸在平台邊緣下方,徒勞地甩動著藍光閃爍的“尾巴”。
羅睺充滿了鄙夷和譏誚的冰冷意念碎片在識海一閃而過,它關注的不是齊武的生死,而是那菌絲未能完成的任務——殺死齊武,留下合適的血肉容器讓它更容易占據下方的人形生物!
齊武趴在潮濕厚實的苔蘚裡,劇烈喘息,每一口都拉扯著內臟的鈍痛。但他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擺脫了平台上的致命攻擊隻是第一步!這裡同樣是食人菌絲的大本營!
他連滾帶爬,在厚厚的苔蘚中翻滾,避開上方菌絲可能的再次攻擊範圍。枯骨緊握在手,微弱的暖流在全力修複著墜落帶來的新損傷,與持續的虛弱和恐懼對抗。
此刻,他身處龐大發光真菌森林的地平麵。巨大的、形態各異的發光菌蓋在他頭頂如蒼穹般展開。無數柔韌修長、散發著幽幽藍綠光芒的菌絲彩帶如同瀑布般從高處垂落下來,或在他身周緩慢搖曳流淌,或在地麵交織成一張張或鬆散或致密的發光網絡。
光芒夢幻,卻殺機暗藏!
他趴伏著,將自己儘量埋入苔蘚的縫隙和巨大真菌基部的陰影中,心跳如鼓槌擂動。目光死死鎖定剛才看到那個被菌絲纏繞的身影的方向——距離他似乎隻有幾十米!隔著幾株如同巨大傘蓋的發光真菌。
嗚……
清晰的、飽含痛苦的嘶鳴再次從那菌絲纏繞的人形輪廓處傳來!聲音比之前清晰太多!那掙紮的力度似乎也比先前稍強了一點,仿佛是因為齊武這個“外來者”的墜落闖入,刺激了被困者的求生本能。
齊武能看到勒在那生物脖子、肩膀處的發光菌絲明顯收緊!它似乎想掙脫!
“該死!”齊武心中暗罵。這掙紮動靜隻會引來更多菌絲!他需要儘快靠近,但又不能驚動這些感知敏銳的“獵手”。枯骨的暖流似乎能屏蔽威壓,卻不知對菌絲的感知是否有效?
……愚蠢……爬過去……靠近……趁它掙脫……混亂……占據……容器……
羅睺的意念再次如毒蛇吐信,帶著毫不掩飾的貪婪。它需要混亂,需要虛弱的目標!
“閉嘴!”齊武在心底咆哮,強行壓製。他不能信羅睺,但他需要利用這個“混亂”的機會!不是為了占據,是為了……救人?自救?他不知道下方被困的是誰,但同為生命,本能驅使他不能坐視對方被活活“消化”!
觀察。冷靜。像執行一次敵後偵察滲透任務!
他的目光銳利如鷹,穿透搖曳的菌絲光幕,迅速掃視通往那個身影之間的路徑。厚實的苔蘚地麵是天然的掩護墊。巨大真菌的粗壯基部、糾結盤繞的老朽根莖、以及一些如同假山般散落在地麵的發光晶石堆,可以成為移動中的掩體。
最大的威脅,是空中垂落的菌絲帶!它們在相對靜止地飄蕩或低垂,如同警戒激光束。必須避開它們的直接接觸!還有地麵流淌交織的發光網絡!那些地方像菌絲的主乾道?必須繞行!
一條可行的、斷斷續續的“匍匐通道”在腦中瞬間規劃完畢!
沒有時間猶豫!頭頂平台邊緣懸掛的菌絲如同被馴服的蛇,正被緩緩收回。但整個森林的“意誌”仿佛已經被齊武的闖入所驚動!他感覺空氣中那種無形的、帶著生命質感的冰冷“視線”掃描似乎增強了,如同無數冰冷的觸手在苔蘚中、在菌絲間摸索探查!
行動!
齊武猛地啟動!他手腳並用,身體緊貼地麵,像一條在密林中潛行的蜥蜴,精確而迅猛地竄向第一處掩體——一塊深陷苔蘚的巨大晶石!動作幅度極小,落地的精準如同狸貓,厚實的苔蘚吸收了所有聲響。
“嗖……”
就在他撲入晶石後陰影中的瞬間,一道貼著地麵緩慢流淌的、手指粗細的發光菌絲彩帶似乎察覺到了微弱的擾動,驟然加速流淌而過,如同巡視的守衛。齊武屏住呼吸,身體蜷縮在晶石後方,完美避開了它的探查。
確認安全!他立刻沿著事先規劃的路徑,翻滾、貼地疾竄、鑽過低矮粗壯的真菌基部空隙!每一次停頓、每一次移動,都精準地卡在垂落菌絲之間的空隙,或是利用巨物遮擋住自己的身形。
枯骨緊握在胸口,那層無形的清涼感似乎確實形成了一層極其微弱的隔絕層,乾擾著空氣中無處不在的冰冷探查?至少,他沒有引發更多菌絲的直接攻擊!這成了他潛入的唯一保障!
嗚…嗚…嘶!
被菌絲纏繞的人形掙紮更加明顯了!似乎感受到了希望的臨近!但每一次用力撕扯,都讓勒入血肉的菌絲繃得更緊!一條更粗壯、如同成人手臂粗細的主乾菌絲從旁邊的巨大“傘蓋”深處猛地垂落,帶著冰冷的惡意,狠狠纏繞向那不斷掙動的雙腿!
“快!撐住!”齊武在心底怒吼,不知是喊給誰聽。他的動作再次提速!利用另一棵巨大倒懸的“鐘乳石”真菌為掩體,一個矮身疾衝——
就是這裡!
他猛地撲到離那個被束縛身影最近的一處巨大晶石堆後方!厚厚的苔蘚墊子吸收了他最後的衝擊。他和目標之間,隻剩下最後三四米的距離!中間隻有一層稀疏流淌的、較為細弱的發光菌絲網絡!
彼此間隔如此之近!齊武終於能更清晰地看到那個身影!